时值盛夏,饮水机上桶装纯净水被喝光了,按常理应立即通知送水工送水上门的,但我一想到家里尚有先前留存的“三皮罐”大茶叶和茶桶,就有一股莫名的想喝“三皮罐”凉茶的冲动。于是清洗茶桶,用炊壶烧水,很快就有了一桶久违的清香四溢的 “三皮罐”茶。
说起“三皮罐”茶,以前咱荆门人几乎家喻户晓。它用一种名为“湖北海棠”的树叶经过加工而成,几毛钱就能买上一大包,非常经济实惠。记忆中,农家的土灶口上方总是放着一只瓦罐,里面盛满清水,罐口盖着一块破锅铁,那是专门为制“三皮罐”茶准备的。农家烧饭的同时兼带烧茶,煮好饭的同时茶水也烧开了,往沸腾的瓦罐里投上三片茶叶,片刻功夫,一罐白开水就变成了颜色淡黄、香味浓郁的茶水。三片叶子一罐茶故名“三皮罐”茶。当然,这里的“三”只是一个形象的概数,并非实指。你可以根据自己的爱好,调整茶水的浓度,决定多放或少放茶叶。瓦罐烧的茶一般要装进土茶壶凉上一夜,谓之隔夜凉茶。农人下地干活,随手拎上一壶“三皮罐”茶,放在田坎下、茅草丛的凉阴里,口渴的时候就咕上几口,直觉的一股凉气顺喉而下,暑热顿消。有诗为证:“烈日如蒸蝉声断,乡野锄禾戴帽毡。田头砂壶三皮罐,沁人心脾解暑馋。”
“三皮罐”茶出自天然,不含咖啡因,睡眠更安心。具止渴生津、开胃健脾、清肝利尿、明目降火之效。即使放上几天,也不会变馊。遇上红白喜事,主人家总是提前用大锅烧好开水放上“三皮罐”茶叶,将茶装在茶水缸里,让它充分变凉,来客那天,在大门旁小桌上放上茶缸及饮茶的瓷碗,让客人们尽情饮用。人们出远门,也习惯用别壶灌上“三皮罐”茶,以备不时之需。在学校,每个班上都有一个茶缸,值日生轮流清洗,按时到食堂抬茶水。大街上还有专门卖“三皮罐”的茶摊,三五分钱一杯或一碗。我们家有个习惯,就是不喝生水。小时候父母不分白天黑夜在集体出工,时间异常紧张。虽然忙,但母亲总会记得给我们备好“三皮罐”茶。当左邻右舍的孩子直饮生水闹肚子,甚至传言喝进蚂蝗、小虫子的时候,我们却一如既往享用“三皮罐”给我们带来的健康便利。可以说,“三皮罐”茶陪伴我走过了大半辈子人生。只是到了近年,才入乡随俗用上饮水机。与其说为使用而购买,倒不如说是为装点而购买。好比穿衣服,周围人都在穿西服、夹克、休闲装,你却仍穿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战士服”“国防服”“中山装”,显然会觉得落伍和不伦不类。
君不见,不知从何时起,国人以喝纯净水为首选,尽管专家忠告纯净水远不如天然水营养全面,尽管纯净水质量良莠不齐,但人们还是一窝蜂地喝。家里喝纯净水,写字楼喝纯净水,工地喝纯净水,红白喜事喝纯净水,出差旅游还是喝纯净水。“三皮罐”阵营一步步瓦解沦陷,瓦罐、土茶壶在新居已难觅踪影。呜呼,我至爱的“三皮罐”茶!呜呼,我难以割舍的“三皮罐”茶!在这场力量悬殊、生死攸关的茶水争夺战、拉锯战中,我仍旗帜鲜明地为心仪的“三皮罐”呐喊助威,一首顺口溜足以概述我的行动和理念:“再喝‘三皮罐’,纯水靠边站;味推老饮品,心亲大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