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我上中学，在村办小学读初中，时称“戴帽初中”。大家都盼着读初三（八年级），因为有一门课叫化学，很有趣，可以做实验。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们要做电解水的实验。今天的学生想都不敢想，那是怎样的实验！

  教我们化学课的是杨老师，这是我此生最敬重的老师之一，尽管他现在已经不教书了，但他永远是我的老师。记得杨老师前一天就在做实验准备。因为做电解水的实验需要电，老师就安排学生从家里带电池。你猜老师怎么安排的？他首先发问：“同学们，你们家里有手电筒吗？”十来个同学举起了手，当然也有我。“那好，明天我们要做电解水的实验，请刚才举手的同学每人带一节电池来，一定要带来呀！”我的天哪，早知道不举手的！我的内心陡地一颤。为什么？一是老师的话，圣旨下，不带是不行的，何况刚才老师还特意用笑脸扫了我一下，这是期待和信任哪。二是家里的大人肯定不会同意，一副电池五毛二分钱，平时用得不知有多金贵：手电筒都是放在妈的枕头旁，我们一般是不敢动的，只是在走夜路或在黑暗处找寻东西时才用。也只是在用的时候，才将电池装进手电筒，不用了，就将电池从手电筒里取出来，怕漏电。

  但我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向妈开口了。她开始是一脸严肃，我好害怕，没想到的是，听我说完原委后，她只是告诫我，不要将我们家的电池和别人的弄混了，要做个记号。此生感觉很激动很快乐的时刻不多，但我要说，那一刻，一定是!村子的另一头，有我的一位女同学，她长我一辈，也是带电池的人员之一。第二天，我满心欢喜地带着一节电池上学去，一出门，就遇到了我的这位长辈女同学，几乎在同一时间，我们都向对方发出了询问：你带电池了吗？当看到我拿出一节硬邦邦的电池时，她神秘地对我说：“我说了你不要做声啊！我带了一节旧电池，我准备将别人的电‘过’一点回来！”她边说还边拿出来给我看。那是一节发黑发稀的电池，用手一捏一个窝，我们家电池用到这种状况时，早都扔掉了，因为不仅没有电了，还会将手电筒锈蚀。唉，真精明！

  那天的实验我就不多说了，不是不记得，而是至今记得清清楚楚，谁上台是个什么表现，我都还记得，谁的电池是什么牌子的，也还有些印象。此后进入高中，在教室里观察了很多演示实验，在实验室里也亲手做了不少实验，现在想来，除了一个银镜反应，差不多都忘了，但唯有读初中时做的这个电解水实验，至今记忆犹新，那从暗红的铜丝线上不断冒出的神秘泡泡，时常在我的眼前晃动，它们让我常常想起我的老师，想起我的长辈女同学，还有当年那些亲密无间的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