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有幸到荆门参加会议,在因浓雾迟到的接风午宴上,铁杆弟兄小谢心情抑郁地告诉我:“今年春上,许老师的老伴去世了,他老人家连同事、学生一个人也未通气。这次你来得蛮好,我们几个同学明天接老先生吃个饭,好好地聊一聊!”
小谢说的许老师曾任荆楚理工学院中文系主任、教务处处长,湖北省书法协会理事等职,自1961年从华中师范大学毕业后一直在沙洋师范任教,27年后方才荣调荆楚理工学院,可以说是荆门地区语文学界“泰斗”。受教于许老师的学生数以万计,本人对许老师当属仰望之辈,是一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铺路石”,我有时甚至疑惑,老师还记得我吗?有得意弟子小谢的联络,我好像一个失散30年的孩子又可以回到父母的身边了。
那是1982年的深秋,我刚刚从偏僻的农村初中考入沙洋师范就读。学校要举办一个普通话观摩比赛,每个班都要选送节目。天啊,我的普通话真糟糕,我以前甚至没有接触过一个会说地道的普通话的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知什么原因,许老师点了我的名,点了一个又黑又丑的“门外汉”,这不是要丢8205班的脸面吗?
许老师专门从诗刊中为我量身挑选了一首自由诗《分家》,还把我带到家里,一字一句地教授:“树长大了分杈,人长大了分家……”感谢老师替我找回了朗诵和演讲的自信,我第一次在数以千计的学生面前完成了使命,以致后来别班的同学见到我也要模仿朗诵“树长大了分杈,人长大了分家……”,“分家”也自然成了我的别号。
转眼三年学习时间就要结束了,我们41个兄弟姊妹真的要“分家”了,许老师给我们的留言是“无情岁月增中减,有味诗书苦后甜。”我参加工作后,将这个对偶句贴在床前,还多次转送给学海泛舟的学生。我当上语文教师后,发誓要教学生写一手好字。我给许老师去信,请老师为我写一本学生字帖。老师真的写了,并且很快邮寄到我所在的农村中学,我的学生也可以领教那个为大桥题名的老师的真传了。
30年弹指一挥间,我终于与老师只有咫尺之遥了,“老师,您还认识我吗?”“怎么不记得?小徐!”一听到这爽朗而富有磁性的笑声,又仿佛回到了老师指导我们朗诵话剧《雷雨》的幸福时刻!就餐前,学生要和老师合一个影,老师执意要3名女生陪他坐在前面,说是一个人坐着太孤单了。老师摘下礼帽,整理了一下衣衫,真是满面红光、神采奕奕,3个女生像闺女般依偎在两旁,我们3个男生在后面露出自豪的微笑。照完相,学生异口同声地嫉妒女生小张:“老师最偏爱你!”老师笑眯眯地娓娓道来:“我有一个秘密,今天可以解密了。”老师再转头问小张:“当时你写了一篇作文,反映了父母之间的家庭矛盾。对于一个家庭缺乏温暖的学生,作为老师,当然应该给予更多的关爱。”再后来,我又向老师抛出了一个问题:“我们知道您一生坎坷,但您在古稀之年,还独自乘车到沙洋高师给学生讲授古代汉语。近年还在荆门地区解读《四书》,您能否给我们总结一些为人处世之道?”
老师深吸了一口烟,侃侃而谈,他说,“我一是不记恨、不忘恩。二是家庭关系好,我与师娘是高中同窗,19岁结婚时,她才18岁,两人从未红过脸。八年前她得了尿毒症,都是我一手看护。三是肯帮人,不计名利。我有一个女学生,本是很优秀的,但其丈夫不争气,结果离异后独自带着儿子生活,当她苦于无力购买高价商品房时,别人给她出主意去找许老师准行。她向我说明情况后,我就把学校分给我的一个教师用房名额让给了她。为了防止不必要的纷争,最近我又用毛笔立下字据,明确今后不论房子增值多少,子女都不得争执;四是与‘两书’(书籍、书法)结缘,其乐无穷。”一晃到了晚上九点,我们将老师送回家。我们对老师由衷地感叹:“三年为师,终身之父!”这也是我们的缘分和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