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了,很多人家连年夜饭都安排在了豪华的饭店。这样虽然省去了不少麻烦,但年味却淡了许多。我不禁想起童年时老家的年夜饭来。
在故乡那个偏远的小山村里,过年依然带着浓厚的乡村遗风,人们都很重视年夜饭。说得夸张一点,庄户人家忙了一年到头,就数年夜饭最为丰盛。平时要是有什么好吃的,都习惯说“留等三十晚吧”。
为了这一餐的年夜饭,岁月的车轮刚碾过腊月,人们便忙开了。精心地把猪喂好,希望在最后的时间多长几斤膘,小心地伺候着鸡鸭,生怕不小心被黄鼠狼叼走那就麻烦了。没有鸡鸭的人家,也要翻山越岭十几里路,去乡场买回海带、粉条之类的年货。转眼间,就到了大年三十。父亲一大早就起来了,他草草地洗了把脸,就把一家人召集起来分派任务。一般情况下,父亲自己动手杀鸡和下厨,母亲则带着姐姐扫院子、擦家具,哥哥的任务是烧猪头。按老家的习俗,大年三十要用猪头祭奠祖宗,因此,这实际上是一件很重要的工作,既辛苦又需要细心。我呢,则被安排去贴春联、年画,这也是我十分乐意做的事情。
那时,有一种带有故事性的年画十分有趣,一张年画里分成若干个小画面,画面下面有文字叙述,每个故事的组合少则一二张,多则三五张。比如“杨门女将”“三国演义”“哪吒闹海”“霍元甲”等等。因此,我贴完家里的年画后,趁父亲不注意,偷偷地跟几个小伙伴一家家去看年画了。
待看完年画回到家,看到堂屋的桌子上摆满了酒杯、豆腐、猪头、鸡、鱼等各种器具和祭品。这是年夜饭前一道必不可少的祭祖程序。父亲先把手洗干净,燃上一炷香,把一年来全家的大体情况和来年的心愿,向列祖列宗“汇报”,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接着母亲端上一杯酒和一块肉,分别去敬“圈神”,祈求圈神们保佑六畜兴旺,瘟疫不沾。
站在一边的我,闻着那阵阵肉香,馋得直流口水,暗自埋怨父亲怎么不快些。老家有个风俗,在祭祖结束前,任何人都不允许动祭品,用父亲的话说,就是让祖宗先“吃”,以表示对列祖列宗的尊重。就在我发呆的时候,听见父亲大喊一声:小伍子,放炮。于是,我手忙脚乱地点着了早已悬挂好的鞭炮。
一阵噼噼啪啪声响之后,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开始享受一年中最丰盛的大餐。吃饭时,父亲会把他认为最好的东西分给母亲和我们兄弟姐妹。他说一家人中母亲最辛苦,理应享受最好的食物;而我们是家庭未来的希望,也应该多吃些,快快长大。那其乐融融的场面,多年来一直存在我的记忆中,温暖着我。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时代在进步,社会在发展,但童年时那交织着亲情的年夜饭,似清醇的陈年老酒,让人痴迷让人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