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子哥就是我四哥,是以其小名来叫的;长我三岁,挨我最近。我一岁时他四岁,我三岁时他六岁,我们总是长在他的影子里。父母吩咐他照顾我最多,所以小时候他是陪着我哭啊笑啊最多的人。
我们住的是群居户,几户人家公用一个禾场,平整的禾场似一个栯圆形的烙饼,烙过几家大门口,有两个篮球场大小。由于屋场修在台子上,禾场下面就是耕地,有三四米的落差。凼沟(过水沟)贴着禾场的基脚汩汩而过。因为怕危险,大人们通常不让我们到禾场边上玩的,几根斜伸出来的桑树身单力薄,并不能保证我们的身体不坠下田沟里去。
但玩“转闷子”、“滚铁环”、“打皂角籽”却是必得在这样宽敞平坦的禾场里进行的。转闷子就是原地转圆圈,是不需要借助玩具的游戏项目,但需要用自己的身体素质来“抗晕”。有的伙伴三圈转下来就头晕目眩不辨东西,蹿蹿跌跌大呼小叫。我不是那种身体特好的孩子,但也乐此不疲。一时兴来,就溜到这大大的禾场里,大转特转起来。满子哥尽职尽责地守在禾场一边,防备我们不小心越界掉下深深的凼沟里去。
这一天,我和几个小伙伴脸朝上瞅着天空,双臂伸开,欢快地转转转,像一扇扇迎风旋转的风车,哗哗啦啦,拉风得要命。不等满子哥赶到,我已旋到场子边上,身无把控,一脚落空,人落在四五米高的半空里掉了个头,“哧溜”一声倒栽到凼沟里去了,头杵进黑魆魆的泥水里,一时没了声息。伙伴们都吓傻了。满子哥往“悬崖”下一望,只见草丛不见人,立时望天张了大嘴,像村口的高音喇叭,“哇——哇——”大哭。隔壁大伯被招引过来,顾不得身家性命,直跳下去,把我从泥水里拔出来。又是剜喉咙,又是掐人中,提着抻着,折腾了半个时辰,终于捡回了我的小命。这是一起重大事件,惊动了半弯畈里的人。满子哥自知失职,咧开的大嘴和洪亮的哭声,一直没有停止过。
四哥上学和我分开之前,不,应该是到我上学之前,他的重要职责就是照看好我。我要爬树,他先上去;我要吃桑葚,他给我扳树枝;我要下河,他前面开道;我莫名其妙地嚎,他也跟着嚎;我开开心心地笑,他跟着我打哈哈。据木匠姐夫说,我们兄弟俩关系紧密,他的小名“满”与我的学名“平”是相呼相应的,都有着圆满平安的意思。所以心有灵犀,命脉相通。
满子哥是我们兄弟里最高的,一米八的身高,身强力壮,农田活计样样拿得起放得下。相反我却长得最矮不拉叽,成了没用的书虫。只要提起满子哥,令我印象深刻的那张大嘴,朝天一咧,就咧出我们许许多多的童年故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