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楼梯口，倒垃圾的邻居说，下雨了还出去？我对他关怀的提醒报以微笑，嗯了一声。

　　抬头望天，除了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几滴冰冷的细雨滴在脸上，凉彻肌肤。心想，这个季节的雨怕是不会下太大的，如果不去走一走，静止的时间该如何推动它前进呢？

　　走出小区院门，我犹豫了，向左还是向右？向右是通往平湖边的路，路边的遮蔽物不多，如果雨下大了，躲雨的地方都没有；向左，是一条饮食街，通往商业区，路边店面毗邻，樟树如伞，万一雨下大了，樟树下、店面门前都可以暂时避雨。为了防患未然，我决定向左走。

　　雨随着北风轻飘，细细密密如春雨。路灯下的光晕显现着一层雾气，若隐若现，似乎在躲避什么，花坛里的桂花树叶片上，一滴滴凝聚而成的雨珠悄无声息地敲打着底层的叶片，而后悄无声息地落入地面。路上鲜有行人行走，一个人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单。那些冷雨，有意无意地从头发上、毛领上流进脖子，冷了肌肤，寒了身体。我把双手深藏于衣兜，脖子紧紧地缩在毛领里，缓慢地走。昨夜还异常喧嚣的街面，此时显得有些冷清，不觉让人想起“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这样伤感的句子来，芭蕉夜雨的场景在脑中浮现。

　　风裹着雨渐落渐密，雨点不自觉中大了一些。中午的风还带着残阳的暖气，让人有敞开衣襟拥抱的欲望，现在我不得不用双臂拥紧羽绒服，避免这些见缝就钻的精灵挤进我的体内，带走身体的温度。衣服的表面落满了雨珠，头发也已湿透，有些冷雨开始在我的脸颊和脖颈乱爬。我抽出手，撩了一把头发，擦去了头顶累积的雨水。雨滴开始在路面溅起水花，花坛里有了一些声响，细细碎碎滴滴答答，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密了。透过店面的玻璃橱窗，食客们推杯换盏，享受着生活的乐趣，火锅冒出的热气在每一个人头顶缭绕，如同看到了神仙。他们是不会注意到风越刮越大雨越下越密气温越来越低的，他们的身体会越来越暖，精神会越来越兴奋，思维会越来越迟钝，最后整个人会恍惚成隔世的一场梦。

　　树荫下也有粗大的雨珠落下了。我还要往前走吗？如果没有这场雨，我不会选择往左走；如果雨不会越下越大，我不会考虑停下脚步，至少走到中百仓储，感受琳琅满目商品所带来的尘世的味道；如果，如果有如果，兴许，我只会选一处青山绿水间，在这样的天气里，只是在窗边静静地注视着这样天气里的一切景和物。

　　躲在工商银行的台阶上，风裹着寒气敲打着橱窗的玻璃，让我清晰地感受到寒冬来临的淫威。街道另一边的商贸城内霓虹闪烁，璀璨的灯光缤纷了这个落雨的城市的夜空。歌声传来，我清晰地触摸到那些孤独的寂寞的放纵的不堪的灵魂在游走、在逃避、在挣扎、在堕落、在呐喊。宽大的城市无法安放这些游魂。

　　或许我不该停下来，一直走，从一个街道走到另一个街道，从城市的这一边走到另一边，从这座小城走到另一座城市，从一个时空走到另一个时空，直到走到一个可以安放我不安的灵魂的地方，直到走到我疲倦地倒在那一片充满阳光温暖的草坪上。那里绿草茵茵百花开，蜂蝶飞舞，鸡犬相闻。那里风中飘着淡淡的香味，阳光如同恋人的眼神，漾动着柔柔的红。

　　今夜的雨会不会下到明天？今生的雨会不会下到来世？

　　雨终于收紧了步伐，风也温和了一点。我埋头步入其中，沿路返回。等回到家里，我将用毛巾擦去身上所有的寒水。

　　（通联：沙洋县民政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