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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古老的陶

时间:2013-10-11 15:15     来源:未知     作者:杨秀清    点击:

          
       我抬起我的双腿,跳过火堆;我拿起我的石斧和利箭,追赶一头猛兽;我也会安静地坐在河水边,望着水中袅娜的身影。从山洞中走出来,我裸露的脚丫,早已不知疲惫和疼痛。我用我嘶哑的嗓子,一直在唱着一首歌,你听到了吗?我要为我的女人建一座城堡,让她幸福地生活在里面。那里,有三月温暖的阳光,还有绿色的植物不断向上生长;有一些鸟也从森林里飞来,它们落在一棵开花的树上,彼此相闻。
       我曾经依偎在母亲的怀抱,她拍打着我稚嫩的身体,不断呼唤着我们的乳名。叫我风吧,叫我云吧,叫我水吧,叫我月吧,那时的我,拥有的是和世间万物相近的名字。母亲在一次欢乐和一次痛苦中,完整地拥有了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需要用仰视的目光看着我的母亲,她就是我身边真实的神,她领导着我们的母系社会。也许,母亲累了,她需要一个男人替她遮挡风雨。当母亲累了的时候,她也已经老去,脸上有了皱纹和斑点。我比母亲有力气,我比母亲更有勇气,我时常背着利箭,努力去寻找新的天地。当然,我一直没有忘记我的誓言,我要在为我的女人修一座城堡。在屈家岭,我做到了。我修建了一座火红的城堡,像女人的嘴唇,热烈而缠绵。城堡里的每一座房子都是温暖的,再也不怕风雨的袭击,房子里,只有你温柔的抚摸。我说过,我们需要用这样的方式延续生命和未来。
      没有战争与权利的争夺,只有爱情的存在。爱情,你听见了吗?它是比风更柔的声音,它是比霞更动人的色彩。爱情,会在城堡里开出花来。月亮出来了,它弯弯的,挂在天空中,我想,它一定是神,是保佑我们爱情的神,曾经无数个寂静的夜晚,我都会因为思念而难以入眠。好吧,就让我披上薄薄的衣衫,行走在城堡之中。我总是无法预测未来,就像我总是无法想像从前一样。我知道,你和我的存在,一定会因为一个美丽的爱情存在。
       战争还是到来,它让我消失,让我的城堡消失,也让我的爱情消失。
 
       一座消逝的城堡,已经没有标志性的群体建筑,它不像凤凰古城,有木板搭建的吊角楼,错落在山谷的小坡上;也不像丽江古城,并排而立的木楼阁前挂起的红灯笼倒映着门前的清清溪水;这些看似古老的建筑,在屈家岭曾经有过的红色城堡面前,显得还是那样年轻。
       当我走近屈家岭文化遗址的时候,会想到一个名词——木乃伊,它们枯瘦,却仍不失当年的神与形。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为有这样的联想。当我站定脚步,闻着从红色泥土里散发出来的陶片味道,才明白,这样的联想并不可笑。成为四大文明古国标志,很大程度上不是直接上的衣食住行来定证,而是艺术。舞蹈,文字,绘画,建筑,雕塑......哪一样不是我们今日里指向的艺术门类?我们人类的祖先,已经懂得艺术这个东西是非同寻常的,是人类精神的一种支柱。如今的我们看到金字塔和金字塔里的木乃伊,都是祖先留给后人的珍贵财富,是无价的艺术珍品,也是他们的灵魂寄托。在人类没有固定的居所之前,我们都一致认定他们居住在洞穴。数万年过去了,我们还可以从这些洞穴中看到当年的祖先们,留下的绘画作品,或者是一种原始的记事方式,亦或者我们愿意把它想成生活中的一种抒情方式,一种表达对生活的热爱,画中有他们攻守过的猎物,更有它们崇拜的物象,或是森林中的狮,或是高空中盘旋的鹰。人类从那时起,就有善于观察发现和创造的心与才智,正是因为这一点,人类才可以成为高级动物,真正主宰世界。
       从洞穴中走出来,拥有固定的居处,我们的祖先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艰苦过程,一步一步,不断向前,最终才把人类推进一个文明化的世界里,继续创造文明,让人类的后代活得多姿多彩。
       公元前2500 多年前的新石器石代,一座城堡在屈家岭这片红灿灿的岭上诞生。城的两边是两条河,它们叫青木挡和青木河,像一对挛生兄弟,共同拥有一个发源地,只是到了这里,变成两只捧开的手精心呵护着城堡。从森林里走出来,人类与水有着息息相关的渊源。世界上人类最早的发祥地,便是西亚地区的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在这里,为世界发明了第一种文字——楔形文字,建造了第一个城市,编制了第一种法律,发明了第一个制陶器的陶轮,制定了一个七天的周期,第一阐述了造世界和大洪水的神话。如此看来,整个亚洲,它的文化底蕴,其它任何地方都不能比拟。它们的文化也将影响着屈家岭的文化。
       当屈家岭文化开始诞生的时候,世界已经有很多这样的部落和城堡,用着一种文明的方式生活下去,他们有了固定的场所,有了好听的名字,学会了种值农物,学会了制造工具。同时,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变得复杂而生动起来,他们有了首领,有了王,所以也有了平民,当然,不管何种身份,都在推进着人类的进程。
 
       三月的阳光温暖而美好,那天有风起,便在温暖里增添了寒意。那些风,不断吹皱了两条河的河水,但是它们,依然清亮得像面镜子,把天上的蓝色沉入到水底,水便更加温润起来。不变的蓝天,不变的河流,变的是人,是这片土地曾有的风貌,那座繁华的城堡,只能靠我们的想像来描绘它的形象。然而,一个人的想象毕竟是干涩的,它让我像是失去记忆的人,满脑里都是空白,都是好奇。放眼望去这片遗址,已被分割成无数块高低起伏的田,有的被种上了小麦,绿油油的,修长的叶片在风中着一段柔媚之舞。也有开着灿烂黄色花朵的油菜花。从沙洋一路走过来,看到的满眼都是这种金黄色的花朵,这里零星几亩田的油菜花无疑不能撑起一道独特的风景,它的风华属于那些翻露出来的红土。不是哪里都可以看见这样猩红的土。随行人员介绍,这些土都曾被高温烧制过,街道上,屋子里,每一片土都被烧制过。有人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随行人员说,这也算是当时的一种房子装修手段吧,被烧过的土呈好看的红色,而且不易扬灰。
       这时,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儿时记忆的画面院年轻时的父亲曾整过一个烧瓦的窑,将那些用粘土做好的模型放到窑里,然后密封用火烧。这烧窑的火得有讲究,先是大火烧,再用小火闷。每当封窑的时候,父亲还会举行仪式,颇有些让神灵保佑的意思。其实没有神灵,只有人类自己智慧,用智慧把握住自然的规律。父亲窑里烧出来的物件很普通,没有任何花纹,只有最单一的形状。此时,我才明白,几千年前,我们的祖先就学会高温烧制粘土,并且把它朔成美丽的形状,他们已是何等智慧。
       我对这里的茫然在瞬间点醒,看着这些高低起伏的田,看着这些在阳光下更加红艳的土,竟然联想出一个又一个场景。首先,我会想到城的模样,有街道,有房子,房子为土垒,田间有男人和女人在生产,还有的正在打着泥坯。这时候的社会关系,已经从母系转入父系,女子跟从男子,变得温顺柔媚。我更愿意想像出一个最美丽女子的模样来,她多大?十五六岁?只是豆蔻年华。从一些资料得知,那个时代的人均较早结婚,女子不过十五六岁就承受着传宗接代的任务,并且整日操持家务,还要下地劳作,所以那个时代的人并不能长寿。他们的生命,在人类历史的进程中,是那样渺小,像一粒尘土,随时飞扬而去。当一个生命结束,肯定会有新的生命成长起来。只是他们当日里制下的陶和磨制的石器,都被永久地留下来。
       我在翻耕的田间拾起一片沾着泥土的陶片,它没有瓷的光洁,也没有玉的温润,它是普通的,它普通的可以让任何一个人忽视。如果没有到来之前的一知半解,无意闯到这片土地来,我绝不会发出遇到“世外桃源”般的惊喜。这里,比我在2008 年来到屈家岭另一处,风景要薄弱得多。那一处,有高大笔直的树,绽开着清新透亮的绿;有粉红的桃花灿若烟霞;更有梅花鹿羞涩地低头。这里,看似平淡的田和那些田梗上清瘦的“花,实在找不出太多的语言来描写这座遗址的景色。
 
       去年,文友红霞写下了一篇荡气回肠的《一座遗址的前世今生》。这篇文章我读了又读,很是喜欢。没有前世,它的今生便招唤不来我们的脚步,招唤不起我们千万种好奇与疑惑。不只是这一位文友,还有更多的文友,均带着他们清醒而又激情的思维,行走在这里,用文字重塑屈家岭。他们看到了屈家岭里笑对春风的桃花,他们喝到了屈家岭滋阴壮阳的的鹿茸酒,更有人看到了屈家岭的金木水火土五行图。
       这里,让我们感动的是它久远的过去和过去里的辉煌。
       在屈家岭,大量磨制精巧的石器表明生产工具的进步与生产的发展。在屈家岭,是土地给了坚实的家园。用土做房子,这样的房子遮风避雨。在长江中下游地区的很多地方都还保留着土垒的房子。小时候,见过做土房的过程,先是把地夯实,然后分割成一块块长方形,晒干后再用泥桨把它垒起来。这种房子冬暖夏凉。在屈家岭遗址,我们走进了土垒的房子。从正门入,可见一方天井,天井左右两边各有两间厢房,绕过天井,才进得方方正正的堂屋,堂屋里有贡放神灵的神柜,还有一张四方桌和四条木板凳。四方桌多为逢年过节时使用。这时,主人还会虔诚地站在神灵边烧一柱香,保佑家人平安。无疑,屈家岭的土房子带给我的是幸福的回忆。雨天的时候,雨会绵绵地从屋面的瓦沟里不断滴落下来,滴得人昏昏沉沉的。然而,这时候,又哪里都不想去,只有躲要这屋子里闻着从厨房里传出来的食物的香味,盼望着美美地吃上一顿。父亲在这样的雨天会从水沟里用网兜兜回许许多多黑脊白腹的鲫鱼,倒在水桶里,它们又活蹦乱跳着溅出水花。在公元前的2500 年的某一场雨中,一定也有和父亲一样的父亲,为他的孩子们抓回活蹦乱跳的鱼,在一间土房内,或烤着吃,或煮着吃,总之,这个时候,他们对食物已经有了多种吃法。
       此时,这间看似陈旧的土房,已显得是那样不合适宜。我们谈论着现在农村里流行的白墙红瓦瓷砖地面的房子,谈论着彩电、冰箱、太阳能这些科技性质的生活用品。我们似乎在轻视一个问题,我们的祖先学会拥有基本的生存技能,是需要多少年的摸索与积累。我用手轻轻触摸着凹凸不平的墙面,仿佛正在划过一个个艰难的故事。这故事,与人的生存有关。也许他们曾经经受过饥饿,曾经经受过风雨,也曾经经受过干旱,人类,一路走来,需要承受多少的灾难与折磨,但谁又是会说,人类就会因此而倒下?他们会把他们的生存技能一代代相传下来,为的就是不让后代再承受相同的苦难。
       屈家岭文化遗址出土的猪骨、猪牙、陶制鸡表明,当时家庭已普遍饲养生猪,家禽业以养鸡为主。在屈家岭,出土了大量的轮制陶器、纺轮,此时陶坊里制作的陶器胎壁均匀,造型美观规整,能制出薄如蛋壳的彩绘杯碗。在屈家岭遗址,还出土了大量的纺轮,且形制、重量比以前的纺轮更小更轻,聪明的屈家岭人已能获得细柔的纤维,纺出比以前更细的纱,织出更精美的织物。女子美妙的身段,就在这轻薄的纱中若隐惹现。那时的人们就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而他们的这种生活方式,一直影响着后人,影响着长江中下游平原的人民。
 
       来到屈家岭,很想从中找出一位有历史记载的大人物。比如武汉可以提起张之洞,荆门,也可以提一提陆九渊或是老子,他们可以是战场上的英雄,也可以是大学者。在屈家岭,在那个已经过去几千年的时代,我们很难从史料中读出些某个具体的人和事。读过一些文化散文,文中作者总是能从相应的地点相应的景找出真实存在的人。然而,我却不能。我只能说明一种现象,说明一种生活方式。我曾经虚拟过屈家岭浪漫的爱情,也虚拟过屈家岭一家人的温馨场面,可我更愿意找出尤蚩那样的英雄,找出英雄身后如西施般娇嫩的美人。
       这时候的屈家岭,已经从母系社会转入父系社会。从出土的陶器中,已有证明男人占主导地位。阳者为先,阴者在后。后来,还是因为战争,这座城堡被毁得片甲不留。这便是历史吧,存在或消亡,都有它合理的理由。我手中的陶片早已因我的想像而升起温度,而我,也将它细细擦拭干净,虽然上面还沾有泥土的味道。但它已经露出了它的红,朱红色,正是小时候看到父亲烧制出瓦片的颜色。那时候,我们还时常捡起碎瓦片打水漂,瓦片会因为我们合适的力度在水中跳跃,再跳跃,及至最后沉入水底。我更愿意把它想像成古老的游戏,那些孩子们,总是顽皮的,他们会捡来碎掉的陶片,站边青木河边,一个滋溜,瓦片就在水里快乐地行走。在屈家岭,最多的是黑陶与红陶,当然也有部分彩陶。我总觉得黑陶如男,壮实有力;红陶如女,妖媚动人。任何一个社会,都需要男人和女人的谐调存在。所以便有了阴阳一说。世间万物,皆有阴阳而成,阴阳合一成圆,成为一个完整地轮回。
       那时的陶瓶,多为对称型状。双耳陶瓶为重要代表形状,中间隆起的腹部,多像孕妇的身体,它有博大的包容性。而那个倒水的陶器,形与作用又与男人相联。我们就是这样隐秘而含蓄地表达着自己。这也算是一种解读男人和女人自身秘密的文化。我们人类,我们生活的整个自然与社会,有着太多我们该去弄明白的事情。
       我手里握着的这片屈家岭的陶,它不仅仅只是一片陶,它是一种文明符号,多希望它变成月光宝盒,带着我飞到那个从未去过的神秘世界,和我们的祖先一起织布纺纱,一起用陶瓶汲起青木河里的水,一起听一位男子或是一位女子,唱着深情的情歌。然而,我却看到了不远处,红白相间的楼房掩映在粉色桃花间,还有那一辆辆摩托车,风一般窜过。
       屈家岭,这一片古老的陶,正朝着一种新的文明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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