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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的狼(8)

时间:2008-08-14 00:00     来源:     作者:张德宏    点击:

第八章

1

阿梦回到洞里,细妹伏在桌子上睡着了。它轻轻推醒细妹:“细妹,快到房里睡去,小心着凉!”
细妹睁开眼睛:“哎呀,我怎么又睡着了!”
阿梦抚着细妹的头说:“以后不要等我了,到了时候自个先睡。”
“不,我要等你!”细妹拉着阿梦的手说。
“你呀,怎么跟我一样倔呢?”阿梦笑望着细妹。
“我是你的妹妹,妹妹跟姐姐当然一样啦!”细妹娇声道。来这儿虽然才几天时间,它跟阿梦已亲如姐妹了。俩人无话不说,大有相识恨晚的感觉。
“快睡去吧,再熬夜就要把这张漂亮的小脸熬黄了!”阿梦拍拍细妹的脸。
细妹撒娇地:“你都不怕我怕什么?黄就让它黄去!”
“黄了可就成了黄脸婆,嫁谁呀?”
“没人要我就一生陪着你!”
“傻丫头,怎么可以一生陪着姐呢?女人不嫁人叫什么女人?”阿梦说。
“姐,你为什么不嫁给飞黄哥呢?”细妹揉着阿梦的手。
“嫁给它有什么好?”阿梦故意问。
“飞黄哥人好心好呀!”细妹答。
“你怎么知道它心好?”
“它心不好会救我吗?”
“那是因为你长得漂亮哩!”
“阿梦姐呀,你又瞎说!跟你比,我是丑八怪哩!”细妹捶了阿梦一下,“你怎么就不肯原谅飞黄哥呢?它这样的好人上哪儿找呀!”
阿梦打趣道:“你觉得它好,我把它让给你得了!”
“你说话当真?你要真让我就真要!”细妹大方地说。
阿梦脱口道:“你敢!”
细妹忍不住笑了:“舍不得吧!我就知道你口里说它不好,心里爱它爱得要死。”
阿梦揪了细妹一下:“小丫头懂得什么呀!”
“哎哟!我不懂,我只听见有人在梦里都叫着飞黄哥的名字!”细妹躲闪着。
“死丫头,看我揍你!”阿梦一把抓住细妹。
“好姐姐,饶了我吧!”细妹边躲边求饶。
“阿梦!”飞黄突然出现在洞口。
阿梦听到飞黄的声音心里一热,呆着没半点反应。
“姐,飞黄哥来了!飞黄哥,快进来呀!”细妹叫道。
飞黄仍站在洞口望着阿梦。
细妹摇着阿梦的胳膊:“姐,快让飞黄哥进来呀!”
阿梦的嘴唇哆嗦着,痴痴地望着飞黄,泪水夺眶而出。
细妹走过去拉住飞黄:“傻大哥呀,你是守门的木头人么?”说着把飞黄扯进了洞里。
“阿梦,我对不住你!”飞黄一把抱住阿梦。
阿梦在飞黄怀中颤抖着,悲泣着:“飞黄,你还回来的呀!……”
细妹边擦着泪水边向里间走去:“你们谈,慢慢谈,我睡去了……”
里间的门一关上,阿梦便从飞黄怀里抬起头来,两眼深情地望着飞黄的眼睛。
飞黄的眼中早已蓄满泪水。它缓缓低下头,颤颤地吻住了阿梦的唇。
阿梦很想像过去那样发疯似地吮吸飞黄的唇和舌,却怎么也没有激情。它只是被动地任飞黄吻着,任飞黄抚摩着。
飞黄感觉到了阿梦的冷淡,它捧着它的脸轻声问:“还在恨我么?”
阿梦摇了摇头:“我们分开的时间太长了……”

阿罗虽然被关在地下室里,但每天照样吃着鸡鸭鱼肉和山珍海味。王宫里面的卫兵没有几个它不熟的,略微使点银子,便有人替它跑腿。不光是吃得好,外面的信息它也灵得很。老狼的病情如何,每天见了哪些人,说了些什么话,它都清楚。
这日傍晚,阿罗吩咐看守它的卫兵:“把也夫带到我这儿来。”
卫兵面露难色:“大王不准你们在一起,我怕受处罚。”
阿罗拿来出几张百元钞:“出了事由我担着好了!”
卫兵收了钞票:“小的要是真被上头问罪,您可要替小的说话呀!”
不一会儿,也夫被卫兵带了进来。阿罗乍一看也夫,吓了一跳。也夫蓬头垢面,目光呆滞,衣衫不整。它一进屋就叫:“还我的诗还我的诗!”
“也夫!”阿罗低吼一声。
也夫似未听见一般,口里仍咕噜着:“还我的诗还我的诗……”
阿罗上去抽了也夫一耳光:“你小子命都不保了还要什么诗!”
也夫打了个趔趄,摆了摆头,怔怔地望着阿罗。
阿罗摇了摇也夫的身子:“你小子是真疯啊还是假疯?我是阿罗!”
也夫咧嘴笑了:“是同党呀!我亲爱的同党,让我们一块儿朗诵着自由诗走上刑场吧!”
“啪!”阿罗又给了也夫一耳光,“你小子真想死啊?”
也夫捂着脸怒视着阿罗:“士可杀不可辱也!”
“哈哈!”阿罗大笑,“也夫你这个迂腐东西,你以为装疯人家就会饶你不死么?”
也夫看了看门外,走到阿罗身边:“大王怎么处置咱们?”
阿罗把嘴伸到也夫耳边:“大王下令,今晚就把咱俩拉出去……”
也夫紧张地盯着阿罗:“拉出去干吗?”
阿罗伸出手掌一劈:“咔嚓!”
“啊!”也夫一声尖叫,瘫倒在地。
看到也夫的熊样,阿罗忍不住大笑:“哈哈哈!”阿罗一把拽起也夫,“你小子的胆还没鸡卵大,我吓唬你哩!”
也夫双腿抖个不停:“不‘咔嚓’?”
“你小子给我站稳点!”阿罗踢了也夫一下,“大王赦免咱们了!”
也夫鼓着眼睛道:“你不用安慰我,也夫不怕死!”
阿罗哭笑不得:“你他妈鸭子死了嘴壳子硬!不怕死刚才怎么瘫在地上了?”
也夫难看地笑问:“真赦免咱们了?”
阿罗答:“大王的贴身卫兵亲口告诉我的,不会有假。”
“乌拉!我自由了,我解放了……”也夫举起双臂欢叫。
阿罗一把捂住也夫的嘴:“你小子找死啊,现在还没放咱们哩!”
也夫拨开阿罗的手:“大王都赦免咱们了,为什么不放咱们出去?”
阿罗压低声音:“有人抗旨不办,想置咱们于死地!”
也夫吃了一惊:“谁?”
阿罗答:“枪手!”
也夫凸着眼珠:“咱们跟它无冤无仇,它为什么要置咱们于死地呀?”
阿罗冷笑道:“你小子书生气十足!它不置咱们于死地,能顺利坐上王位吗?”
“枪手想坐王位?”也夫又是一惊。
“大王不行了,王位迟早会空着的,谁不想去坐?从目前情况看,枪手的实力最强,坐王位的可能性最大。”阿罗说。
也夫想了想,天真地说:“我去对它说,只要不杀咱们,咱们拥护它做新大王!”
阿罗揪住也夫的胸:“你以为它跟你一样迂腐么?它要扫清障碍,剪除异己!不除掉咱们,它坐在王位上会提心吊胆的!”
“难道咱们就在这儿等死么?”也夫没辙了。
“不能等死!”阿罗咬牙切齿地说,“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也夫盯着阿罗。
“我叫你来这儿,就是商量死里逃生的大事。在这生死关头,咱们可要拧成一股绳啊!”阿罗拍着也夫的肩说。
“我听你的,咱俩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我们是一条道上的英雄!”阿罗纠正也夫,“我们不仅要死里逃生,还要成就一番大业!”阿罗豪气十足。
也夫被阿罗的话感染了,它直起腰:“你有什么好主意快告诉我吧!也夫虽是一介书生,但在关键时刻还是敢冲锋陷阵拼死一搏的。”
“好!好!”阿罗示意也夫坐下,“我相信你,绝对相信你!我想这么办……”阿罗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也夫。
“搞得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呀!”也夫听了阿罗的计划跳了起来。
阿罗瞪着眼睛吼道:“小声点!不搞不掉脑袋吗?搞得好呢?不光是保住了脑袋,还可以荣华富贵哩!”
也夫转了转眼珠:“你说得对!我们豁出去了,大丈夫不成功便成仁。只可惜呀……”
“可惜什么?”阿罗问。
“可惜这世界上少了一个纯粹的诗人啊!”也夫哀叹。
“诗人算个毬毛啊!”阿罗揶揄道。

2

老狼死了。它是在冬天第一场大雪降临时撒手归西的。
枪手闻讯赶到王宫时是子夜时分。它没有听到哭声,只看见夜鸟一般的影子在眼前飞来飞去。
老狼僵卧在床上,瘦小干枯的身子如一节朽木。那双死鱼眼睛惨白阴冷,那张瘪嘴微张着,似乎还想发号施令。
枪手肃立床前,向老狼的遗体深深地鞠了三个躬,然后安排后事。
飞黄带着跛狼和各社区负责人冒雪赶来的时候,老狼的灵堂已布置好了。望着老狼的遗容,大家的心情沉重而又复杂。一番焚香叩拜之后,都集中到会议室议事。
枪手主持会议。它犀利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遍,开口道:“大王不幸辞世,这是我们狼族王国的重大损失。我们要化悲痛为力量,继承大王的遗志,把大王未竟的事业进行到底,为振兴狼族王国而努力奋斗。今天会议的议题是,商议大王的丧事活动安排和推举大王的接班人。”
众人望着枪手冷峻的脸色,不知如何开口。大家心里都清楚,丧事活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接班人问题。枪手召集大家商议这事,稍有头脑的人都明白它的用意。
静了片刻,飞黄第一个发言:“我建议,大王的丧事活动由枪手全权负责,怎么安排我们都听它的。”
“行!赞成!”立即有人响应。
飞黄见枪手的目光还停留在自己脸上,接着说:“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大王的接班人应该赶快推举出来。我提议,由枪手担任我们狼族王国的新领袖!”飞黄发言毕,只见枪手的目光中满是赞许。
跛狼见枪手的眼睛盯着自己,干咳了两声道:“我同意飞黄的意见,大王的丧事活动由枪手全权负责。关于大王的接班人选问题,原则上我也赞成飞黄的提议,不过……”跛狼打住了。
“不过什么呀?”枪手问。
飞黄望着跛狼,心想你在这个时候可不要自找没趣哟!
跛狼摇头晃脑地说:“为了让我们的新领袖更合法化更具有权威性,我建议在适当的时候来一次全民投票公开选举。”
会议室顿时死一般沉寂。
“你的意思是不是故去的大王不具合法化和权威性?”枪手生硬地抛出一句。
“我没有这个意思。您知道,咱们狼族王国在都市的江山是它老人家带着大家打出来的,它坐王位天经地义。”跛狼笑着说。
“那你的意思就是枪手接班既不合法也没有权威性啰?”飞黄冷不丁冒出一句。
跛狼被飞黄的这句话刺得做声不得。
“我提议,由老波担任大王的接班人!”枪手的嘴角挂着蔑视的笑。
“我……我不行!我没这个意思……”跛狼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为了让王国上下心服口服,我们也应该像人类那样走走过场,做一做表面文章。其实,选不选举新大王都非枪手莫属。”
枪手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跛狼答:“且不论资历能力,单凭大王的病危时对您的信任便足以担当大任。”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多此一举搞什么全民投票公开选举呢?”飞黄盯着跛狼。
“有时候有些该走的过场还是要走嘛!”跛狼对几个社区负责人说,“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几个社区负责人随声附和。
“我提醒诸位,为了弹劾阿罗清君侧,你们曾多次推举枪手出面领头。现在该枪手出面领头了,你们又嘀咕搞什么公开选举,你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飞黄板着脸站起来。
枪手心里一阵感动,关键时候还是飞黄向着自己啊!它故意制止飞黄:“大家不都是为了王国的利益吗?我看老波的建议可以考虑,在适当的时候来一次公开选举很有必要!”
枪手这么一说,众人反而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有飞黄坚持自己的意见:“我不赞成搞什么全民投票公开选举。”
“请讲你的理由。”跛狼说。
“枪手是当然的新领袖!”飞黄说。
跛狼还想说什么,只见枪手的贴身侍卫把玩着一支小巧玲珑的手枪,眼睛朝这边睃着。于是埋头喝茶,不再作声。
“还有不同意见么?”枪手犀利的目光扫视着众人。
“没有。”
“没有不同意见。”
枪手喝了口茶,清清嗓子说:“根据今天会议形成的一致意见,我宣布,第一,由我全权负责布置并指挥大王的丧事活动,由飞黄和老波具体操办落实。第二,为了王国的稳定和全体公民的利益,我接受大家的提议,暂时代理大王之职;待适当时选举出新的大王,我一定服从全体公民的选择。我想引用人类的一句名言来表明自己的心迹:‘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飞黄带头鼓掌,众人也礼节性地拍了几下巴掌。
枪手正要具体布置丧事活动,室外突然枪声大作,子弹飞蝗一般窜进来。
“枪手害死了大王,不杀不平民愤,冲啊!”阿罗声嘶力竭地在外面叫喊。
“为大王报仇,为王国除害呀!”也夫尖叫着。
枪手的胳膊中了一弹,忍痛拔枪还击。
飞黄哪见过这阵势?只蹲在桌下抱着脑袋啰嗦个不停。
跛狼中了致命的一枪,趴在桌上断了气。其余几个社区负责人躲的躲藏的藏,一个都不敢露面。
在枪手和贴身侍卫的还击下,阿罗收买的卫兵不敢贸然冲进来,只在外面一个劲地放枪。
飞黄壮着胆抬起头,看到枪手的胳膊鲜血直淌,忙上前用毛巾将伤口扎住:“头儿,得想办法脱离险境啊!”
枪手边射击边说:“龟日的阿罗把外面都围死了,我们怎么跑得出去?只有跟它们硬拼了!”
飞黄急得直搔头:“寡不敌众啊!”
“缴枪投降吧,枪手!负隅顽抗死路一条!”阿罗叫喊着。
飞黄听了心生一计,对枪手道:“我去跟它们谈判,阿罗无非是要夺权吧!”
“你找死啊!”枪手吼道。
“头儿,好汉不吃眼前亏,男子大丈夫能屈能伸,何苦拿命硬拼呢?”飞黄劝道。
“您就让飞黄出去试一试吧,兴许会有一线生机!”躲在桌下的一个社区负责人向枪手恳求。
枪手来不及多想,只得对飞黄点了一下头:“兄弟,你要放机灵点啊!”
飞黄“嗯”了一声,对外面喊道:“阿罗听着,枪手派飞黄出来跟你们谈判,双方停止射击!”
“少耍花招,你们必须无条件投降!”阿罗回答。
“大王尸骨未寒,你们在王宫打打杀杀,不怕引起狼族的公愤吗?”飞黄理直气壮地说。
外面静了一会,也夫尖声道:“我们要为大王报仇!”
“大王为何早逝难道你们不清楚吗?倘若答应谈判,一切问题都好解决;如果硬要兵戎相见,只怕结果是两败俱伤、玉石俱焚!”飞黄高声道。
外面又静了片刻,只听阿罗叫道:“谈判可以,条件是枪手必须交出大权!”
飞黄看着枪手,枪手瞪着眼睛:“龟日的阿罗,老子凭什么交出大权!”
飞黄小声劝道:“现在命握在人家手里哩!不如先答应它,脱了身再说。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
枪手想想也是,叹道:“只怪我心慈手软,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就依了它吧!”
飞黄提高嗓门:“枪手答应你的条件,请停止射击,我代表枪手出来谈判!”
“你小子要是跟我玩花板眼,小心脑袋搬家!”阿罗对室内吼了一句,命令卫兵们停止射击。
飞黄深情地看了枪手一眼,大步向室外走去。它走出大门的时候,看到地上倒着几具卫兵的尸体,心里不由阵阵发寒,昨天大家还是一家人,今日怎么就变成仇敌了?权力啊,你实在是太害人太害人了!
“阿罗,大家都是兄弟,何必自相残杀呢?”飞黄走近阿罗。
“哼,它枪手做得初一,我就做得十五!”阿罗摆弄着手枪说。
“枪手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情?”
“大王赦免我们,他抗旨不办,想置我们于死地!”也夫尖声道。
“枪手真想置你们于死地还让你们活到今天?实话告诉你们,正是枪手在大王面前求情,大王才赦免你们。枪手没立即放你们出来,是担心你们的安全。很多人都知道菜花是阿罗弄进王宫的,大王惨遭毒手,大家都要找阿罗你算帐哩!”飞黄说这番话的时候,对周围黑洞洞的枪口已经毫不在乎了。
“你小子不要帮枪手说好话,它的德性我还不清楚!咱们废话少说,你代表它出来谈判,讲条件吧!”阿罗口里虽然很硬,心里却虚得很,不论怎么说,它都是在搞政变。
飞黄故作轻松地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条件。你要权,枪手拱手相让,什么问题都解决了,还这么剑拔弩张干吗呀?”
“你们想要我们撤兵?办不到!今天要是放了枪手,等于是放虎归山,我阿罗没那么傻。”
飞黄笑道:“我看你并不聪明!”
“你什么意思?”阿罗问。
飞黄不慌不忙地说:“你搞武装政变,夺了枪手的权不说,还要夺它的命,这不是把事情做绝了吗?大凡得天下都先得人心,得人心都皆有宽阔的胸怀、仁义的美德。你连一个枪手都装不下,怎么装得下狼族的江山呢?你若杀了枪手,天下人都瞧不起你!”
也夫凑近阿罗:“飞黄说的有道理,大权已经到手,还在乎它一条小命!”
阿罗晃着脑袋道:“它是一颗随时都可能爆炸的重磅炸弹哩!”
“你不要把枪手估计过高了,它绝对不会对你构成任何威胁。首先,它对王位并不感兴趣,刚才大家推举它担任大王的接班人,它还推辞哩!其次,它对你并无恶意,刚才它还对我讲,你掌权比他掌权强,因为你在大王身边时间长,懂得如何理政,知道怎样驾驭全局。即使你今天不采取这种突然行动,它也会让权的。”飞黄说得一本正经。
“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阿罗问。
飞黄反问:“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阿罗想了想,让步道:“看在你飞黄的面子上,我们放它一马。但它必须写个书面的东西,声明是自愿让贤,保证以后再不参政!”
“行,我代它接受你的条件。但你必须保证枪手和各社区负责人安全离开王宫!”飞黄正色道。
“这个自然,我阿罗一诺千金!”阿罗拍着胸脯说。
飞黄舒了一口气,指着卫兵的尸体说:“什么事情都可以通过和平协商解决的,它们死得多冤枉啊!”
阿罗却说:“它们为国捐躯死得其所,我要为它们竖碑!”
“我要为它们写一首流传千古的颂诗!”也夫叫道。

3

枪手脱脸回到家里,越想越气,加上枪伤,竟病倒了。
飞黄百般安慰,殷勤服侍,待枪手如同胞手足一般。
“妈的,我低估了阿罗这王八蛋!”枪手吊着膀子,靠在床上恨恨地说。
飞黄端上一盅刚煨好的药:“阿罗平时斯文吊五的,没想到它心狠手辣到这种地步!”
枪手啜了一口药,皱着眉道:“龟日的,它敢动枪,老子也敢动炮!”
“头儿,你的意思是……?”
“它搞武装政变,我搞武装起义!”枪手的眼中燃着怒火。
“怎么搞呢?”飞黄知道枪手不会认输的。
枪手又啜了一口药说:“招兵买马,只要拉起一支队伍来,不愁雪不了恨!”
飞黄摇着头说:“不可不可。”
枪手望着这个患难中的兄弟:“为什么不可?难道我就这么俯首称臣?”
“仇肯定要报,恨肯定要雪。我以为报仇雪恨不一定要明枪明炮对着干,那样会引起大乱,造成狼族无数生命毁灭。”飞黄说。
“你说怎么干?”
“它搞突然袭击,我们也搞突然袭击。我们可以在大王别墅做做文章……”飞黄神秘地说。
枪手放下药盅:“做什么文章?”
“阿罗自封为王之后,肯定会住进大王别墅。我们事先在里面埋下炸弹,到时候突然引爆,让别墅变成它的坟墓!”飞黄说。
枪手听了眉毛上挑:“有把握么?”
飞黄回答:“大王别墅里面的暗道机关我都清楚,只要想干掉它,绝对没问题。”
枪手跳下床来,抓住飞黄的手:“好兄弟,就按你说的干!这一次不是你冒着生命危险跟阿罗谈判,我早就见阎王爷去了。你的救命之恩,我会永远铭记在心。如果干掉阿罗,重新回到王宫,我一定与你平分江山,共享荣华富贵!”
“我哪有这份奢望啊!头儿做了新王,我只要在都市有口饭吃就满足了!”飞黄笑道。
“这不是奢望,这是你应该得到的回报!我枪手说到做到,绝不食言。”枪手说。

阿罗葬了老狼,坐上王位,为了收买人心,它四处封官许愿,几乎跟它沾点边的人都风光起来。也夫被封为文化大臣,小风被封为对外联络部部长,小月被封为内务部部长,跟随阿罗搞武装政变的卫兵头头小B被封为国防大臣,各社区负责人见官升一级,就连肥鼠也由对鼠工作站站长升为对鼠工作局局长……
阿罗当然不会忘记飞黄。飞黄虽然不是它的人,但它跟飞黄没有什么利害冲突,也没有任何过节。阿罗知道飞黄是个人才,如果能为己所用,不知胜过几个也夫。
这日阿罗把飞黄招进王宫,寒暄一番后便进入正题:“王国目下正是用人之时,飞黄你是大王看重的人才,本王该给你提供大显身手的舞台了!”
飞黄不知阿罗是何意思,自谦道:“我哪里算得上人才,只不过是一个跑腿办事的而已。不知您要给我提供一个什么样的舞台?”
“现在还有几个大臣的位置空着呢,任你选!”阿罗扳着指头,“国务大臣、工业大臣、农业大臣、交通大臣……”
飞黄笑道:“我们小小的狼族王国需要这么多大臣么?”
阿罗正儿八经地说:“麻雀虽小,肝胆俱全嘛!过去大王忽略了这些,我们的机构很不健全很不完善。说是王国,实际上跟家庭无异。从现在开始,我要建立健全各种机构,引领狼族王国走上正规化的道路!”
飞黄心想,你靠武装政变夺取王位,不知能维持几日,只有憨巴才肯为你卖命哩!口里却说:“新王雄心勃勃,飞黄敬佩不已。只是本人才疏学浅,不堪重用,还是让我做个布衣吧!”
阿罗不高兴地:“好多人想大臣的位置我还不给呢!你是真不想当官还是不愿为我效力?”
飞黄忙解释:“我岂敢不为新王效力呀?实在是因为建大王别墅劳累过度,想在家静养一段时间。”
“哦,想静养一段时间也未尝不可。大臣的位置我给你留一个,你养好了身子随时到任。飞黄呀,你来都市就是想混出个出人头地,千万不要辜负了本王对你的信任和期望啊!”阿罗走下王位,“不是我翻陈谷子烂芝麻,你跟枪手讨了什么好得了什么利?差点把命搭上哩!”
飞黄躬身道:“多谢新王厚爱!”
阿罗点了点头问:“大王别墅什么时候可以使用?”
“早就可以使用了,前些时因为大王仙逝,我来不及移交。”飞黄答。
“我听说大王仙逝前发过话,要把大王别墅赠给阿梦和你?”阿罗咪着眼睛看着飞黄。
飞黄连连摆手:“大王那话不能算数的!阿梦和我对王国有何功劳敢领受这大的奖赏?再说那大王别墅岂是一般人可以住的?一般人住了叫僭越,僭越是要杀头的,我和阿梦有几个脑袋呀!”
阿罗“呵呵”笑了:“你小子聪明!”
飞黄趁机劝道:“新王登基,理应迁入新宫,图个大吉大利,来个新起新发!”
这正合阿罗的心意:“不少大臣也这样劝本王哩!这事就委托你张罗吧,选个好日子我搬进去。对了,不要太铺张,本王提倡节俭。”
“哎!”飞黄口里应着,心里喜道,老天成全枪手啊!正要告退,阿罗突然走近它,一双眼睛阴森森的。飞黄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楞着不动。
“枪手每天在干什么?”阿罗终于开了口。
原来它是怀疑枪手有什么举动!飞黄心里有了数,笑着答:“它每天不是养小猫就是泡小妞,清闲自在得很哩!”
“它不问外面的事么?”
“它从来不问。那天我去串门,它独自坐在火炉边饮酒,乐呵呵地对我说,早知无官一身轻,真不该累自己那多年!”飞黄编道。
阿罗收回目光:“它想转了就好。你转告枪手,好生在家享福,切莫身在福中不知福!我阿罗善起来是菩萨,恶起来是金刚哩!”
飞黄连连点头:“一定转告一定转告。枪手现在知足得很,它断不会有非份之念的,请新王大放宽心。”

阿梦整日为飞黄提心吊胆,生怕它遭到什么不测。自从飞黄那天从王宫里死里逃生回来,阿梦就常常做恶梦,不是梦见飞黄浑身是血,就是梦见阿罗要斩飞黄。它不只一次劝飞黄放弃心中的念头,带它和细妹回到山里去过自由平静的日子。飞黄却不答应,它说在这节骨眼上不能不帮枪手,不能只顾个人自在而不管王国安危。阿梦知道飞黄的心思,它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只要还有一点点希望它都要尽全部的努力哩!
飞黄回来跟阿梦讲了阿罗要它做官的事,阿梦听了心里不由得发怵:“你答应了?”
飞黄笑道:“我再想做官也不会做阿罗手下的官啊!那小子不知自己的小命还有几天,哪个跟它哪个送死!”
“没答应就好。飞黄啊,我这些天眼皮总是跳,你还是少出门吧!那些争权夺利的事咱们少掺和……”阿梦用恳求的目光望着飞黄。
“你不用为我担心,阿罗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枪手待我不薄,它现在遭难,我哪能袖手旁观呢?常言道危难时刻见真情,这个时候助它一臂之力,胜过平时百臂千臂哩!”飞黄说。
阿梦忧心仲仲地说:“你的心是好的,只怕好心未必有好报。”
“枪手亲口对我承诺,它若重回王宫,与我平分江山,共享荣华富贵!”飞黄认真地说。
阿梦摇了摇头:“你不要把这话听真了。从古到今,有几个君王兑现了自己上台前的承诺?又有几个君王愿意自己的患难兄弟跟它平分江山,共享荣华富贵?”
飞黄不以为然:“枪手是个讲义气重感情的人,它不会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
细妹做好了晚餐:“你们争来论去的,不饿么?该吃饭了!”
飞黄看着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夸道:“细妹的手艺天天进步啊!”
细妹说:“都是阿梦姐手把手教的。”
阿梦点了细妹一指头:“就会说乖巧话!”
细妹笑着说:“人家说的是实话嘛!”
飞黄接过阿梦斟的一杯酒感慨道:“有人给我做饭,有人给我斟酒,我现在真是幸福啊!”
细妹浅笑道:“你为什么不知足呢?”
阿梦紧跟一句:“说得好!”
飞黄抿着酒,没有做声。

4

也夫做了文化大臣,一改过去神经兮兮的毛病,说话办事像模像样,就连走路都迈着八字步。
也夫自然要到各社区视察文化工作。每到一处,它都要看一场演出,发一通指示,题一幅词。
也夫今天视察金凤社区。跛狼在武装政变中遇难后,阿罗为了抚慰其家庭,特批跛狼的侄儿憨佗继任金凤社区负责人。憨佗受宠若惊,对上面的指示总是不折不扣地执行。
为了迎接也夫视察,憨佗不仅开了全社区动员大会,而且还亲自布置、督办落实。前前后后忙碌了十来天,总算准备妥当。
也夫一行于傍晚时分到达金凤社区。夕阳西下,社区红灯高挂,彩旗猎猎,一派喜庆气氛。进得社区,只听丝竹管弦之声此起彼伏,南腔北调不绝于耳。大大小小的门洞前、庭院里,皆是自娱自乐的居民。三个一堆,五个一群,有吹笛子拉二胡的,有弹吉它吹萨克斯的,有唱京剧哼花鼓调的,有扭秧歌舞莲湘的……
“很有文化特色和艺术氛围嘛!”也夫觉着新鲜有趣,竖起大姆指对憨佗夸道。
“感谢首长鼓励,我们做的还很不够。”憨佗躬身道。
也夫边走边问:“平时你们社区的文化生活也是这么活跃这么丰富多彩么?”
“是的是的,一直是这么活跃,一直是这么丰富多彩!”憨佗答。它一点都不憨,也夫看到的这些都是它精心布置的。乐器是从外面借的,演奏人员和演员多半也是花钱雇来的。平时社区死气沉沉,哪有什么文化活动?如果有一点什么响动,那就是搓麻将的声音了。
金凤社区办公楼前,搭起了一个舞台。晚上八时整,打着饱嗝喷着酒气的也夫在憨佗的陪同下来到这儿观看演出。灯光骤亮,音乐响起,但见舞台天幕上跃出一本书来,那书的封面是绿色的,绿色的天地间飞奔着一只火红的变形的狼。也夫看得呆了,这不是自己的诗集么!它来不及作什么反应,四周响起了炸鞭似的掌声。
“尊敬的首长和各位领导,女士们,先生们,晚上好!”漂亮的女主持人光彩照人,声音跟笑容一样甜美,“金凤社区春来早,龙腾凤舞彩旗飘;佳曲千首已听厌,且看新诗领风骚!”
“好!”台下不知谁叫了一声,随之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主持人象征性地随众人鼓了鼓掌,宣布:“金凤社区迎春诗歌晚会现在开始!”
也夫在别处看歌舞节目都看厌了,金凤社区别出心裁来了个诗歌晚会,顿时令它精神一振,兴趣陡增。它拍着巴掌对憨佗说:“你们的文化艺术品位很高嘛!”
憨佗陪着笑脸:“请首长多指导!”
晚会朗诵的第一首诗,便是也夫诗集中第四辑最后一首《我们是都市的狼》。
“春去春回  四季奔忙
金色的脚步写满金色的希望
收获爱情  收获阳光
我们是都市的狼……”
第一段刚朗诵完,憨佗便起身叫好鼓掌,台下顿时叫好声、掌声如潮。
也夫心里一激动,站起来就要朗诵下面的诗句;刚伸出手臂,它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于是向众人客气地挥了挥手,复坐下。在整个晚会上,也夫兴致勃勃而又举止适当。有认识它的人小声嘀咕:“为人不做官,做官不一般哩!”
诗歌晚会结束后憨佗请也夫作指示,也夫走上台,只讲了四个好:“金凤社区文化建设搞得好,金凤社区文化活动开展得好,今晚的迎春诗歌晚会办得好,希望金凤社区经济文化越来越好!”讲毕挥毫题词:“金凤社区,文化第一。”
憨佗捧着也夫的题词如获至宝:“这是我们前进的动力,也是我们奋斗的目标……”
也夫做梦也没想到,从金凤社区回去不到三天,阿罗免了它的职。
也夫不知自己犯了何罪,找阿罗问原由。
阿罗冷笑道:“你太牛χ了!乱作指示乱题词乱表态,哪有一点组织原则组织观念?你还用自己诗集的封面去做舞台的大背景,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你以为当了个大臣就可以天马行空了就可以君临天下了?”
也夫百口难辩,气得口吐白沫,被人送进了医院。

阿罗搬进大王别墅的前一天,小月前来请示如何处置菜花。菜花自那日被卫兵抓起来痛打一顿后,一直关在王宫的地下室里。
阿罗想都未想挥手道:“毙了它!”
小月说:“那也是一条命哩!”
“它害了大王的命,一命抵一命!”阿罗恨恨地说。
“它不害大王的命,你能坐上王位么?”
小月这一问,阿罗心里倒是活动起来,那女子不下毒手,只怕现在自己还是大王跟前的一条狗哩!它跟自己无冤无仇,何苦要它的命呢?留它一条生路,倒也显得自己宽厚仁慈。
“你说该怎么处置它呢?”阿罗故意问。
小月答:“留它一条命吧,放它回乡下去最好。”
“公开放它只怕说不过去,这事你看着办吧!”阿罗索性把人情留给了小月。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代菜花叩谢新王大恩大德!”小月说着就要跪拜。
阿罗抱住小月:“我是看你的面子呢小宝贝!”言毕搂着小月一番乱啃。
小月任阿罗啃够了,站定理了理头发说:“新王喜新不厌旧,小月感动万分。只是终有一天我会人老珠黄的,到时候你可千万不要撒手不管啊!”
“你放宽心好了,我会管你一辈子的!”阿罗轻轻捏了一下小月的脸说。
“怎么管呢?”小月问。
阿罗眨眨眼答:“管你吃,管你穿,管你老了不孤单!”
“怎样才不孤单呢?”
“弄个‘鸭子’给你做伴!”
“哎呀,坏死你了!我才不要什么‘鸭子’呢,只有你们男人喜欢‘鸡’!”小月捶打着阿罗。
“放肆!”阿罗沉下脸。
小月赶紧缩回双手:“新王恕罪!小月一高兴就忘了形,再也不敢了。”
阿罗脸上又绽开笑:“逗你呐,看你紧张的!我把你封为内务部长,就是给了你一个金饭碗,让你终生有保障,你还用得着谁来管么?”
“我不是要人管我吃管我穿,我是害怕半夜一个人睡着冷清……”小月说。
“哦,你的意思是要本王陪着你。唉,你也不扳着指头认真算一算,等你老了的时候我多大年纪了!那时候啊,只怕我只能在地下陪你哟。”阿罗说的是实话,它不知大小月多少岁。按年龄辈份,它可以做小月的爹哩。
小月忙捂住阿罗的嘴:“新王长命百岁,怎么能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呢?只要不嫌小月老,小月愿陪新王一辈子!”
“我又不是神仙,哪能长生不老?有一天我总要一命呜呼的,那时候你还陪我么?”阿罗怪怪地看着小月。
“陪,我陪新王上天堂!”小月信誓旦旦。

5

枪手这些时暗地里已串连好了一些旧部,只等大王别墅一声巨响,它就东山再起,重掌大权。在都市狼族王国,枪手的实力并不亚于阿罗。各社区都有它的人,只要振臂一呼,便会有人响应并跟它冲锋陷阵。阿罗如果不是搞突然袭击,是很难把枪手赶出王宫的。
飞黄已在别墅内埋好了足以摧毁这座建筑的炸药。做这件事的时候,它紧张过也害怕过,这一生它还没干过杀人的事,更何况这次杀的不是一个而是一群。可以想象得到,随着一声爆炸,埋在别墅下面的不只是阿罗一人,还有跟随它的大臣、陪伴它的美女、护卫它的士兵以及服侍它的仆人……为了帮助枪手复仇,也为了实现自己心中的理想,飞黄只得狠心孤注一掷了。它非常清楚,哪一个人的成功不是建立在他人的失败之上?哪一个王朝的诞生不是用鲜血和生命铺路?一将成名万骨枯,更何况一个君王的问世!
阿梦只知道飞黄在帮枪手复仇,却不知道它将采取何种方式何种手段。每日飞黄出去时,阿梦总要再三叮嘱它早点回来,不要在外面耽搁太久。飞黄惟有点头答应,它明白阿梦的心。正因为明白阿梦的心,它才不告诉阿梦自己将要采取的行动。
阿罗选在圣诞节的前一天搬进大王别墅。搬进之前,它让小月和小B到大王别墅看了一遍。所谓看,也就是检查。要命的是领它们检查的不是别人,而是飞黄。即便不是飞黄,它们也检查不出什么来,依飞黄的精明,要么不做手脚,要做就做得天衣无缝。
新王搬进新别墅自然要举行仪式庆贺一番的。小风小月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几个巨型气球,悬在凤凰岛的上空。每个气球下面吊着红色的条幅,上面用黄色的美术字印着:“隆重庆祝新王乔迁大王别墅!”“祝愿狼族王国日新月异繁荣富强!”“敬祝新王身体永远健康!”“……”军乐队在入岛处一遍又一遍地奏乐,舞蹈队在草坪上翩翩起舞,锣鼓队在古树下一阵又一阵地敲击,红地毯从桥头一直铺到大王别墅门口……
阿罗率众大臣登上凤凰岛的时候,鞭炮齐鸣,惊得群鸟扑腾腾地振翅飞向天空,恰似人类放和平鸽一般。
在假山前的草坪上,一对金童玉女向阿罗敬献鲜花。阿罗接过鲜花,躬下身去亲了亲它们,笑着问:“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您是新王!”金童玉女答。
“新王是什么呀?”阿罗又问。
金童看了看玉女,答不上来。玉女想了想,稚声稚气地回答:“新王就是好新好新的大王呀!”
阿罗开心地大笑起来,笑毕又亲了玉女一口:“你好聪明好聪明哦!”
接下来是官员们送贺礼,一件一件,一盒一盒,把个别墅门前堆成了一座小山。
官员们送罢该民间送,有送小米的,有送干果的,有送腊肉香肠的,有送土布陶器的……这些东西虽不及官员们送的礼物贵重,但也实惠受用。阿罗自是满心欢喜,它以为百姓们来送礼是拥戴它,却不知这是小风小月给各社区摊派的指标,人家不送是不行的。
送礼结束后是剪彩。这道仪式是飞黄提议增设的,它说剪彩可以祛邪,可以永保大王别墅平安无恙。
小月标新立异,弄了三根红绸,让三对童男童女牵着。阿罗手持剪刀,剪一根红绸跟在后面的人拜一拜,童男童女们呼一声万岁。三拜三声万岁之后,阿罗率众臣进入别墅。
小月在前头领着,小B率卫兵在后面护着,阿罗和众臣在别墅内迤逦而行。大王别墅内张灯结彩,各种鲜花争奇斗艳。镶嵌在墙壁上的一幅幅美女浮雕栩栩如生,跃跃欲出;柔美的音乐如梦如幻,温馨缠绵……
趁着阿罗和众臣观赏别墅的空档,飞黄抽身出来。这时化了装的枪手带着手下一批人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飞黄走近枪手低声问:“可以行动了吗?”
“干吧!”枪手握紧拳头。
飞黄掏出摇控器对着假山狠劲一按,“轰隆!”随着一声爆响,那座假山坍塌了下去。浓烟挟着尘土冲上天空,竟把那飘悬的汽球都冲炸了,粉红的碎片雪片一般坠了下来,似斑斑点点的血……
守卫在别墅四周的卫兵和看热闹的人群都被震呆了,好一会才有人哭叫:“大王别墅被炸了!”“新王归西了啊!”
枪手指挥手下人冲向卫兵。
“放下武器!”
“缴枪不杀!”
卫兵们纷纷丢下武器,举手投降。
飞黄握着摇控器,木头人一般立在古树下,呆望着那一片乱石和烟尘。大王别墅,我亲手建起来的大王别墅,就这么快消失了么?阿罗,还有跟随陪伴你的那些生命,就在我这手指一按之中灰飞烟灭了么?我这双罪恶的魔手啊,从此沾满了鲜血,永世洗不干净了!
“公民们,不要惊慌!我是枪手,我是大王饮定的继承人。阿罗犯上作难,武装政变夺权篡位,今天我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从现在起,我重登王位,我将带领你们走上幸福安康的大道!”枪手慷慨激昂地向众人讲着,手里的枪口还冒着余烟。
飞黄还兀自呆着想什么,枪手对它叫道:“飞黄,快带人占领王宫!”
“噢!”飞黄这才下意识地挪动脚步。
“带上枪!”枪手扔过来一支镀金的手枪。
飞黄接过这支小手枪,只觉得沉重而又冰凉。它用力举起它,憋足了一口气喊道:“冲啊勇士们,跟我去占领王宫!”

阿梦知道凤凰岛上发生的一切已是翌日凌晨。
飞黄回来时尽管已经筋疲力尽,但却异常兴奋。它告诉阿梦,阿罗已随大王别墅灰飞烟灭,枪手已回王宫重掌大权。
当阿梦知道飞黄在这次事变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时,它愕然地望着飞黄半晌不语。
这是那个心地善良、重情重义的飞黄么?这是那个胸怀大志、聪明能干的飞黄么?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残忍这么冷酷这么无情?
飞黄喝了一杯热牛奶,浑身又来了精神。它眉飞色舞地说:“阿梦,我的理想终于要实现了!从来都市的那一天起,我就不停地拼啊搏啊,为的就是这一天!我终于可以在都市呼风唤雨了,我终于可以在都市八面威风了!一个之下,万人之上,这狼族江山终于有一半是我飞黄的了。阿梦,你怎么不说话?你应该为我高兴啊!从今往后,你也可以跟着我扬眉吐气了,咱们再也不用遮遮掩掩躲躲藏藏了……”
“枪手封你什么官?”阿梦冷不丁地问。
“封我什么官?”飞黄听了这话先是一楞,继而不屑地一笑:“我要它封我什么官!这江山都是我和它的,我跟它平起平坐哩!”
“利令智昏!”阿梦冷笑道。
飞黄看着阿梦:“什么意思?”
阿梦又补了一句:“白日做梦吧你!”说完和细妹一道出了门。
我白日做梦?飞黄心想,功成名就是摆着的事实,枪手的承诺眼看就要兑现,怎么会是白日做梦呢?阿梦啊,你真是太多疑了!
飞黄实在太累了,它顾不上洗澡就倒在了床上,两眼一合上便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突然有人来叫它赶到宫里去。
王宫里已布置得焕然一新,枪手正在封臣。见飞黄赶到,枪手走下王位迎过来:“兄弟你上哪儿去了?我派人到处找你!”
“我回去迷糊了一会儿,实在太累了。”飞黄答。
枪手一把牵住飞黄的手:“兄弟,你为王国建立了不朽的功勋,这王位该你坐!”说着就把飞黄往王位上推。
“头儿,哦大王,我怎么敢坐这王位!该你坐该你坐……”飞黄极力推辞。
“该你坐,你年轻有为,能文能武,有勇有谋……”枪手仍把飞黄朝王位上推。
飞黄使劲让着:“大王,我是你带出来的,你若逼我坐这位置,就是陷我于不仁不义啊!”
枪手见飞黄说得恳切真诚,只好让了步:“既然兄弟这么说,这王位我就暂替你坐几天,眼下只好委屈兄弟做总理大臣了!”
总理大臣仅次于大王,飞黄已经心满意足了。它朝着枪手拜道:“谢大王隆恩!”
“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叩拜枪手。
“嘻嘻!”突然有笑声从袖管中传来。
飞黄抬袖一看,竟是肥鼠。
“你小子什么时候钻到我袖中来了?”飞黄低声问。
“你当了总理大臣,我来沾点光呀!”肥鼠嘻笑道。
“你小子真会钻空子!你想做什么官?”
“我想把我那个局升为部,尝尝当部长的滋味。”肥鼠赤裸裸地说。
“这怎么成!狼族王国设一个对鼠工作部,叫一只老鼠来当部长,不叫天下人笑掉大牙才怪哩!”飞黄拒绝道。
“我帮了你那么多忙,这点小忙你都不肯帮啊?”肥鼠不高兴了。
飞黄不留余地:“绝对不能帮!”
肥鼠呲牙咧嘴地:“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说罢在飞黄的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
“哎哟!”飞黄疼得大叫一声,睁眼一瞧,原来躺在自家床上,方才乃南柯一梦。

6

枪手入主王宫后跟阿罗一样大肆封臣。跟它沾亲带故的几乎都加官晋爵,个个风光。那些曾跟它经历了生死考验的社区负责人,有的做了工业大臣,有的做了信息产业大臣,有的做了外交大臣。憨佗因为有“历史”问题,没有挪动位置,看在跛狼为国捐躯的份上,枪手让它继续担任金凤社区负责人。肥鼠如愿以偿,真的做了对鼠工作部部长。为了显示自己宽宏大量和重视人才,枪手让也夫重新做了文化大臣。
该封的都封了,该启用的都启用了,该提拔的都提拔了,唯独飞黄被晾着。
有人不解,非正式场合问枪手为何不封飞黄,枪手说飞黄跟它出生入死辛苦了,先静养一段时间再说。
飞黄不好意思向枪手开口,枪手有承诺在先,未必它薄了自己的兄弟不成?在家里歇了些时,飞黄实在呆不住了才硬着头皮进宫找枪手。
枪手很亲热地拉着飞黄问:“不是让你在家静养吗?怎么跑出来了?”
飞黄说:“我闲不住啊,请你给我安排工作吧!”
“不忙不忙,先养好身子再说。”
“你不是不晓得,我这身子好着啦!”
“真想工作呀?”
“我想为你和王国效力。”
“到底是割头换颈的兄弟呀!”枪手拍了拍飞黄的肩膀。
“你肩负万钧,日理万机,我在家歇着心里实在不安呐!”飞黄说。
枪手笑笑:“我理解你,我理解你。既然你迫切要求工作,我就满足你的要求,明天你就来上班吧!”
飞黄一喜:“让我干什么呢?”
“这个嘛,我早就考虑好了,你就做我的高级谋士吧!”
“高级谋士?这是什么级别?”飞黄心里凉了半截。
枪手笑道:“你还在乎什么级别吗?在我们王国,大臣多得很,高级谋士只有你一人,金贵哩!”
“再金贵也是无职无权呀!”飞黄也顾不得脸面了。
“哦?原来你是希望有职有权。那行,我把这王位让给你,我回家养老去!”枪手收起笑容。
飞黄被枪手的话噎住了,脸涨得通红:“我什么时候觊觎过你的位置呢?”
“我让你做高级谋士,自然有我的考虑。第一,你是我最亲的兄弟,我若封你做了什么大臣,天下人就会说我任人唯亲,我不能不避嫌。第二,你的长处是脑子活点子多,善于出谋献策,让你做高级谋士也是用人所长,便于发挥你的聪明才智。第三,你还年轻,今后机会还多得很。不必急于掌权嘛,这王位迟早不都是你飞黄的吗?”枪手说。
飞黄似不认识地看着枪手。这是曾经待自己如兄弟的枪手吗?这是曾经承诺与自己平分江山共享荣华富贵的枪手吗?刚才那一番冠冕堂皇的话,也许别人听了会觉得舒服,飞黄听了却感到翻胃。此时它才明白阿梦为什么讥讽它‘白日做梦’。此时它才明白自己仅仅是枪手的一支枪,危急的时候抓在手里不放,不需要的时候便弃之一旁。自己太天真了,太幼稚了,原以为舍命救枪手、卖命助枪手会赢得枪手的信任和重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是什么东西让枪手变得如此虚伪如此薄情寡义?是什么原因使枪手自食其言、抛弃了兄弟?是权力?是猜疑?是嫉妒?还是戒备?飞黄百思不得其解,心中似打翻了五味瓶……
“你怎么不说话?如果你对我的安排有什么想法,可以当面谈嘛!”枪手坐在王位上,似乎很大度地说。
飞黄努力克制住自己,平静地说:“感谢您的厚爱和重用,我除了惭愧,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
“我就知道你会理解我的用意并能体谅我的苦心的,毕竟是自家兄弟嘛!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对我说,这狼族江山是我们的了,没有办不成的事!”枪手从王位上站起来送客。
“谢谢,再见!”飞黄向枪手欠了欠身,转身步出王宫。
阿梦和细妹已整理收拾好了行李。对都市,对都市狼族,阿梦已无丝毫眷恋之意。一切都经历了,一切都厌倦了,一切都看透了。它决意离开这儿,永远不再回来。
飞黄跌跌撞撞地回来了,手里还拎着酒瓶。一进洞门,它就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酒瓶摔碎了,白色的液体在地面上缓缓爬行。
细妹用力拉起飞黄:“飞黄哥,你怎么醉成这样?”
“我没醉,没醉……”飞黄歪着身子咕咙。
“那就再喝一碗吧!”阿梦端着一碗“酒”。
“阿梦,还是你对我好…我喝……”飞黄从阿梦手中抓过碗,一口气咕咕噜噜喝下去。
“阿梦姐!”细妹想制止也来不及了。
“放心,没事的,这是醒酒汤。”阿梦对细妹说。
飞黄喝了这碗醒酒汤不一会儿,摇了摇头,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回来的?”
阿梦答:“你问你自己呀!”
细妹嗔怪道:“你在外面干吗要喝那么多酒呢?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飞黄一听眼圈红了:“我…我心里难受啊!”它想吐一吐肚里的苦水又忍住了,“他娘的也真怪,我不论醉成啥样,都晓得回来……”
“酒醉心灵哩!”细妹收拾地上的碎酒瓶片。
飞黄突然发现已经收拾好的行李,问阿梦:“你们这是……”
“我们准备离开这儿。”阿梦答。
“离开这儿?为什么?”飞黄问。
“你功成名就了,我们不想叨你的光,再在这儿呆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
“功成名就?哈哈!哈哈哈!”飞黄自个笑了起来。
阿梦不解地问:“你笑什么?”
“我笑我自己。”飞黄答。
“笑你自己?”细妹走过来,“你自己有什么好笑的呀?”
飞黄没有回答,揩了揩眼角的泪问阿梦:“上哪儿去呢?”
“我和细妹打算到山里去。”阿梦说。
“到山里去,那里自由自在,无拘无束;那里平静安宁,自然和谐……好啊!阿梦,我服从你的决定,咱们一块儿到山里去!”飞黄毅然决定地说。
阿梦将信将疑地:“你跟我们一块儿去?”
飞黄点头道:“我们一块儿到山里去!”
“真是太好了!”细妹拍手道。
“早就该离开这儿了!梦早就该醒了……”飞黄站在洞口,望着都市的灯火喃喃地说。
“飞黄,你醒了就好啊!”阿梦走过来,挽住飞黄的胳膊。
“阿梦!”飞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眼中却闪着泪光。
“你是不是觉得很委屈很失落很绝望?你大可不必的。人生如梦,你拼过搏过努力过就够了,何须在意失去了什么未得到什么呢?”阿梦劝慰飞黄。
“阿梦,你说得对。其实我是极幸福的,来都市虽然没有混出什么名堂,但却得到了你。”飞黄抱住阿梦。
“还有细妹!”阿梦真诚地说。
“阿梦姐,飞黄哥,我愿意陪你们一辈子……”细妹说这话时,已是泪水涟涟。

飞黄离开都市一个半月后,枪手枪伤复发住进了医院。它躺在床上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昏迷时口里念着飞黄,清醒时心里说:飞黄你不要怪我无情,只怪你太聪明。大王都不敢重用你,何况我呢!
枪手在医院住了一个月,百药无效,最终撒手人寰。临终时它看到病室窗前掠过一道白影,很像那个仙风道骨的老狼。
枪手去世后,都市狼族王国陷入无政府状态。群雄割据,诸候称霸,战事频仍。都市市民被搅得不得安宁,纷纷拨打市长热线投诉,请求政府尽快采取行动,驱逐都市黄鼠狼。市长办公会作出决定:发动全体市民统一行动,力争一月之内除掉黄(鼠狼)害。
未满一月,狼族王国从都市消失。
肥鼠依然脑满肠肥,腰缠万贯。它准备组建都市鼠族王国,亲任首任大王。狼族王国的覆灭给它提供了契机,它将在都市大展鸿图,与其他族类一决雌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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