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

飞黄回来把开会的事跟阿梦一讲，阿梦也怪飞黄多事。装修王宫与己无关，何必否定人家的方案拿出自己的建议？建别墅，说起来容易，你拿什么去建？即便是建得起来，大王不满意不等于白建？飞黄啊飞黄，看来你还是嫩了些，不成熟啊！
“阿梦，事已到此，你总不能看着不管吧！”飞黄用求助的目光注视阿梦。
“你怎么想起向大王提这么个建议？”阿梦问飞黄。
“我分析，它装修王宫的真实想法是要换换环境，执掌大权的人没几个不喜新厌旧的。没想到我一提出建议它就采纳了，还把这事交给了我。”飞黄说。
“你这就叫作聪明反被聪明误啊！这事你最好找枪手商量商量，稳妥而行。”
“我也这么想。不知枪手肯不肯相帮？如果它不帮，我怎么办？”
“它怎么会不帮你呢？即便是不帮你，这建别墅是为大王办事，它也会尽力呀！”
“对！我这就去找它。”飞黄说着就要动身。
“这么晚了，明天去吧！”阿梦扯住飞黄。
飞黄摸着阿梦的臂说：“这事不落实，我心里不踏实呀！”
阿梦只得松了手：“那就早点回来。”
飞黄走出洞来，抬头看了看天，月亮已经偏西了。此时枪手在哪里呢？在桃花源？还是在哪个社区？飞黄心中没数。
飞黄先来到金凤社区。社区办公地方关门闭户，不见一个人影。看来跛狼负责的这个办公机构也是形同虚设，挂个牌子只是装门面糊人的。
飞黄转身去枪手办公的地方。经过小巷时，只见两个小鼠搀着一匹肥鼠迎面而来。
“嗷！”飞黄本能地叫了一声。
两个小鼠听见飞黄的叫声撒腿就跑，肥鼠左摇右晃地向前走着，口里咕噜道：“宝贝，我们再喝一杯…交杯酒……”
又碰上了这家伙了！飞黄拦住肥鼠：“好快活的酒中仙啊！”
“嗯？”肥鼠睁开醉眼，“怎么又碰上你了？”
“倒霉是吧？”飞黄揪揪肥鼠的耳朵。
“哎哎！君子动口不动手，大路朝天，咱们各走半边啊！”肥鼠挣扎着。
飞黄不松手：“说，在哪儿灌猫尿灌到现在？”
“醉八仙，都市最有特色的酒楼，去过吗？”肥鼠斜着眼说。
“没去过怎么了？”
“嘻嘻，改日我请你去坐坐，那儿菜好，小姐更好……”
“你他妈艳福不浅！”飞黄松开手，“今晚跟哪些乌龟王八蛋在一起？”
“说出来你不会相信，今晚是老波作东，枪手是主宾！”肥鼠打着酒嗝说。
“枪手跟你们在一块喝酒？它现在在哪儿？”飞黄拽着肥鼠问。
“散席了我就走了，不知道它现在到哪儿去了。”肥鼠站立不稳地说。
“你给我想想，它们说了上哪儿去没有？”飞黄着急地摇着肥鼠。
“呜哇！”肥鼠被飞黄一摇，忍不住吐了出来，秽物溅到了飞黄身上。
飞黄跳到一边：“操你妈！灌这么多去死啊？”
肥鼠“哇哇”吐了一阵，清醒多了：“老波作东，我埋单，不喝白不喝！”
“我问你的话呢？”飞黄扇着秽物的臭气。
“我想起来了，它们好像说要到什么梦泥…泥巴去”肥鼠抹着嘴说。
“梦泥巴？”飞黄从未听说过这地方，它想了想，“是不是梦巴黎？”
“梦巴泥？我记不清楚了，可能是梦巴泥，也可能是梦泥巴。你去找吧，我头昏得要命，要回去睡觉了。”肥鼠高一脚低一脚地走了。
得亏遇上肥鼠。飞黄擦了擦身上的秽物，向梦巴黎奔去。
梦巴黎不同于桃花源也不同于阿罗开的歌舞厅，到这里来主要是喝茶喝咖啡和听音乐。
飞黄进来没费多大劲就找到了枪手，它知道枪手有个习惯，每次到这儿都上赏梅。赏梅这个单间不大，布置得古朴典雅，着古装的小姐泡得一手好茶。
枪手正与跛狼品茶解酒，飞黄一股风似地钻进来：“好自在啊！”
“飞黄，这么晚你怎么来了？”枪手坐正身子。
跛狼连忙起身：“坐，请坐？小姐上茶！”
飞黄没有坐，它看了跛狼一眼，上前对枪手耳语：“我找你有事！”
枪手“哦”了一声，拿眼睛示意跛狼。
跛狼一口饮尽杯中茶，对枪手和飞黄说：“我还要去检查治安巡逻队，失陪了，失陪了！”
跛狼一走，飞黄和枪手谈话就方便多了。
枪手到底经历的事多，它听了装修王宫和为老狼建别墅的事跟没事似的，照旧不紧不慢地品茶。
“头儿，我只不过说说而已，没想到大王它把这大的事交给了我……”飞黄无奈地说。
枪手看着飞黄说：“你着什么急？这事对你来讲小菜一碟！”
飞黄以为枪手在挖苦自己，欠身道：“我没听你的话，不该出尖。”
枪手搁下茶杯一本正经地说：“该出尖时得出尖！你能把准大王的脉，说明你比阿罗也夫它们强。大王把建别墅的事交给你，说明它已开始信任你。”
“可我从未干过呀！”
“有大王的信任什么事干不成？没干过你一样能干好！”枪手又端起茶。
“头儿，我晓得你是在给我鼓劲；怎么干，请你教我几招。”飞黄给枪手续茶。
“你小子用得着我教？脑袋瓜子灵着哩！这第一，你得选个好地方，最好请风水先生看一看；第二呢，搞个设计方案，把效果图做漂亮点，先拿给大王审定；第三嘛，自然是要调动全族的力量动工修建！”枪手很在行地说。
“这头两件都好办，最后一件只怕难度很大，人家肯听我调动啊？”飞黄怀疑自己的能力。
“你不会借大王的口发号施令？”枪手咪着眼睛提醒飞黄。
飞黄如醍醐灌顶，躬身道：“头儿，多谢赐教！这别墅要是顺利建成，第一功应该记在你的头上！”
“飞黄啊，功不功我不在乎，只要你知道我是真心帮你就行。给大王建别墅是个极好的表现机会，你可要珍惜哟！”枪手说。
飞黄点着头：“我一定用心去做。只是，我毕竟没经验，还请头儿多帮我。”
枪手站起来拍拍飞黄的肩：“这还用说！”
出了梦巴黎，飞黄心里踏实多了。它很感激枪手。平心而论，枪手对自己不错。在这关键时刻，在都市，只有枪手能真心实意帮自己。
护城河静静地流淌着。两岸垂柳倒映在水中，如飘忽不定的云团。
飞黄沿着河边的小径小跑着。它想起到都市来所经历的那些事，觉得挺有趣也挺有意思。谁能料到自己的明天呢？对于飞黄来讲，此时此刻，它认为明天是可以创造的，它对自己的明天充满了信心。
阿梦做好了夜宵等飞黄回来。它倚在洞门上向外张望，眼中一次又一次幻化出飞黄矫健的身影。飞黄，你找到枪手了吗？它肯帮你吗？
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飞黄终于回来了。见阿梦仍在等自己，飞黄心疼地拥着它：“你干吗不睡呢？”
阿梦偎在飞黄怀里：“我睡不着。”
飞黄看到桌上喷香的夜宵，高兴地：“又准备了好吃的呀，还真饿了呢！”
“快吃吧！”阿梦把飞黄推到桌边。
“拿酒来，我们喝一杯！”飞黄嚷道。
阿梦拿来酒，斟上。
飞黄跟阿梦碰了杯，一口清了。吃了两口菜，它停下筷子问阿梦：“你怎么不问我找到枪手没有？”
“还用问吗？我一眼就看出你找到了枪手，一看就知道它愿意帮你！”阿梦含笑着给飞黄斟酒。
飞黄心里突然一阵感动，它握住阿梦的手，把它拽到自己怀里：“阿梦，我的心肝……”
阿梦温顺地躺在飞黄的怀里：“飞黄，我的孩子，我巴不得你做什么事都顺顺当当哩……”
飞黄伏下头，紧紧地衔住阿梦的嘴。

2

飞黄跑遍了都市的每一个角落，最终看中了凤凰岛。这座岛位于都市东北侧，河水呈人字形绕岛而过。岛上绿树修竹茂盛，碧草鲜花遍布。岛中心地带有一棵高达数丈的古树，树冠如巨伞，撑开一片数十米阔的浓荫。飞黄认识这树，它的名字叫皂荚，山里人用它的果实来洗衣服。离古树不远处，是一座假山，尽是怪石堆成。两座铁索木板桥飞架河上，连接岛内岛外。这岛不是公园，但却是都市市民一个休闲锻炼的去处。每天早晚，少不了有人来这儿跑步、打拳、舞剑、跳舞。更多的时候，岛上是安静的。环境优美，空气清新，不少的鸟都愿意在这里栖息。
按枪手的指点，飞黄又请风水先生看了这地方。风水先生说这岛就是一只凤凰变的，只有大福大贵之人才能住。飞黄很得意自己的眼力，赶紧叫人搞设计，做效果图。
中秋节的晚上，老狼在湖边摆开八仙桌，一边喝着桂花酒一边赏月。阿罗、也夫、小风小月及几只小狼在一旁陪着侍候着，不敢有半点差池。
饮了几杯，老狼指着天上的明月问阿罗：“你看那月亮像什么？”
阿罗没有思想准备，随口答：“像个白磁盘子！”
老狼失望地摆了摆手：“你就知道盘子碗！也夫，都说写诗的想像力丰富，你说说看，那月亮像什么？”
也夫鼓着眼睛望着天空，一会儿转过头来吟道：“啊！明月呀，你不是明月，你是大王头上的玉冠！”
“玉冠？呵呵！诗人果然想象力丰富，把明月比喻成我头上的玉冠。赏酒！”老狼端起满满的一杯酒递给也夫。
小风见也夫洋洋得意的样子心里很是不服：“大王，月亮是有生命的，怎么是冷冰冰的玉冠呢？”
“哦？对对！”老狼揽过小风，“你说说，那月亮像什么？”
小风抿着小嘴想了想，说：“像美女的脸！您瞧，她笑得多灿烂！”
老狼看了看月，又看了看小风：“妙，妙！月亮就是美女的笑脸，她在望着我们笑哩！赏酒，赏小风二杯酒！”
小月耐不住寂寞，走过来摇着老狼的臂说：“大王，我看那月亮又白又嫩，像美女的屁股！”
“噗！”老狼喷出一口酒，“小月呀小月，亏你想得出来！美女的屁股是可以撅在天上给千人瞄万人看的么？罚酒，罚小月三杯酒！”
众狼笑了一回，轮番给老狼斟酒。
正饮得欢，飞黄来了。
老狼一见飞黄，更来了兴致：“你小子来得是时候，喝酒，喝酒！”
飞黄走近老狼：“大王，今日是中秋佳节，我代表大家献给您一件礼物！”
“哦？什么好东西呀？”老狼放下酒杯。
飞黄展开别墅效果图：“您瞧！”
皎洁的月光下，但见图上奇花怒放，异木成林；假山高耸，亭榭相连；流水潺潺，飞鸟啁啾，如仙境一般。
老狼兴致勃勃地问飞黄：“这是什么地方？”
飞黄答：“凤凰岛，您的别墅就在这儿。”
“是吗？”老狼又把目光投到图上，“请风水先生看了吗？”
“看了，它说这地方是一只凤凰变的，适合大福大贵之人居住。”
“哦？”老狼又扫视了一遍图，“安全吗？”
“应该没有问题。只要守好这两座铁索木板桥，岛上绝对安全！”飞黄指着图说。
“你们看呢？”老狼问阿罗和也夫。
阿图看了看图：“从图上看，这地方不错！”
也夫的眼珠在图上滚来滚去，有顷，它问飞黄：“那些自认为高贵的人允许我们在这个岛上建别墅吗？”
飞黄明白也夫这是在用自己的话诘问自己。它胸有成竹地回答：“我们没有侵犯人类的丝毫利益，他们为什么不允许？大王请看，这座假山就是您未来的别墅，我们计划把它掏空，在里面建豪华舒适的王府。”
阿罗点着头说：“这个设想好，他们在地上，我们在地下，跟人类没有冲突。”
老狼让飞黄收起图：“还是那句话，这事就交给你了！”
飞黄知道老狼说这句话也就是方案通过了。它躬身道：“请大王放心，我一定尽全力把别墅建好！”
“喝酒！”老狼举起杯。
飞黄端起酒杯：“我敬大王！”
喝了这杯酒，飞黄给老狼斟着酒说：“大王，为了早日建成别墅，我有个请求。”
“说！”老狼此时心情特好。
“我建议由枪手担任工程总指挥！”
“你呢？”老狼问。
“我负责联络协调工作。”
“你小子精明，把枪手推到第一线。”
“大王，它比我有经验、有号召力啊！”
“哈哈！你小子有自知之明啊！行，就让枪手当工程总指挥！”老狼拍了板。
飞黄如释重负，举起酒杯对阿罗也夫说：“我借大王的酒敬你们一杯，中秋快乐！”
小风小月在一旁嚷道：“还有我们呢？”
老狼一手抓住一个跳起了摇摆舞：“同乐！同乐！”

阿梦病了，头晕目眩，茶饭不思。中秋节这天它向老狼告了假，独自在洞里躺了一天。
飞黄带回一袋月饼，剥开一个送到阿梦嘴边。阿梦一闻到油香味，就心里难受，翻胃欲吐。
“阿梦，你这是怎么了？”飞黄着急地说。
“一点胃口都没有……”阿梦说，“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吃东西身体会垮掉的，你要是垮掉了我怎么办啊？”飞黄握住阿梦的手说。
“一向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阿梦推开飞黄，又欲吐。
看到阿梦难受的样子，飞黄也没办法。突然，它的大脑里闪过一个陌生的东西，它的心被这东西猛烈地撞击了一下。它伏下身子，抚摩着阿梦的头。
“你可能有了。”飞黄轻轻地吐出这句话。
“有了？有了什么？”阿梦睁开疑惑的双眼，读着飞黄的脸。读着读着，阿梦不由得惊慌恐惧起来，它抓住飞黄叫道：“我没有，没有！……”
“阿梦，我们在一起这么些日子了，你怎么可能没有呢？”飞黄平静地说。
阿梦松开手，喃喃地：“有了？真有了？”
飞黄安慰阿梦：“有了就有了，怕什么！”
“不！”阿梦闭上眼睛，泪珠滚了出来。
“阿梦……”飞黄又欲劝。
阿梦哭着对飞黄叫道：“你说的轻巧啊！大王要是知道了，我们都完了你懂不懂？”
飞黄脑子“轰”地响了一下，呆呆地站在阿梦身边。片刻，它冒出一句：“它怎么知道不是它的？”
阿梦掐着飞黄的膀子说：“你当它是笨猪啊？它每次跟我在一起都戴套子的！”
完了，完了！飞黄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平时那么聪明，怎么单单在这件事上犯了大错呢？怎么只顾一时快活，忘了一切后果呢？
阿梦见飞黄悔恨的样子，又心疼起它来：“一切都发生了，再责怪自己也没必要了。”
“我们怎么办呀？”飞黄问阿梦。
阿梦倒是很快冷静下来：“为了你的前程，也为了我们共同的幸福，必须做掉它！”
飞黄听了这话浑身一颤，它抱住阿梦：“这可是我们的骨肉啊！”
阿梦果决地：“它的到来是灾难，必须尽快消灭灾难！”
飞黄第一次看到阿梦这般义无反顾。它忍不住掉下泪来：“阿梦，你都是为了我啊！”
阿梦坐起来深情地注视着飞黄：“傻孩子，我愿意……”
“等把老狼的别墅建成了，我带你回山里去，我们在那里生儿育女，过无忧无虑的生活！”飞黄搂着阿梦说。
阿梦苦笑道：“又在说傻话！迈出的脚怎么可以收回去呢？你要在这里干下去，干得比它们都强！”
“阿梦，我只是觉得太委屈你了……”
“我不是说了吗？我愿意！”
月光柔柔地飘进来，在地上曼舞。
“我们要是能像这月光一样自由多好啊！”飞黄叹道。
“月光也不自由哩，它有时候也被乌云遮着，被高山挡着。”阿梦说。

3

接到任命，枪手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约见飞黄。
飞黄昨晚没睡好，两眼失神缺力。跟枪手一碰面，它就作可怜状：“头儿，这工程仰仗你了！”
“你小子的能耐我不知道？跟我说实话，为什么推荐我做工程总指挥？”枪手问。
“头儿，这不明摆着吗？我只能纸上谈兵，这工程落到实处只有你拿得起！”飞黄说。
“飞黄，你是不是有意把这个机会让给我？”枪手盯着飞黄。
“让？看你说的！我要拿得起会让吗？头儿，我是真心实意请你挂这个帅的，你千万别误会！”飞黄诚恳地说。
枪手笑了：“我知道你是真心实意的。这事如果是阿罗它们开的口，我肯定不会干。正因为是你开的口，我才答应下来。这事我既然答应下来，就只能干好不能干环。”
“那是那是！”
“为了把这个事干好，有些话咱们事先得说好，免得中途闹得不愉快或是出岔子。”枪手敛起笑。
飞黄不知枪手要说什么，也收起笑容。
“俗话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果有人对我有半点疑虑，这个总指挥我不如不当。”
“大王对你都没有疑虑，还有谁敢对你有疑虑呢？这个放心好了，头儿！”
“既然没有疑虑，这工程上的事就得由我作主，外人不得插手。”枪手直率地说。
“你是工程总指挥，肯定由你作主啦！除了大王，谁敢插手啊？”飞黄说。
“大王根本不会管得这么细这么具体！”
“头儿，你不会是担心我插手吧？”
“你小子插手算插手吗？我是担心那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枪手愤愤地说。
飞黄想想枪手说的也不无道理，马上道：“这个我一定禀告大王，不让任何人插手！”
“行！咱俩不是外人，我也跟你交个底，这事交给我你尽可放心，到时候……”枪手咽下了后半句话。
“头儿，这事全靠你了！”飞黄此时什么都没有想，一心只想要枪手走马上任，尽快启动工程。
“我看了图纸，整个工程下来少说也得一千万，应赶紧落实资金。”枪手这才进入实质性问题。
飞黄想了想，说：“要不了这么多钱吧？我当时计划的是600万。”
“看看，不相信我是不是？”枪手摊开手。
飞黄忙摇头：“不是不是！”
枪手扳着指头算账给飞黄听：“土建工程最少得500万，装饰工程最低也得400万，还有里面的设施设备，施工人员的工资等等，全部加起来一千万只会超过不会减少。”
飞黄为难了：“上哪弄这一千万啊！”
枪手不慌不忙地掏出一张纸：“找它们要！”
飞黄一看，枪手把工程费用都摊到了各社区，就连肥鼠负责的对鼠工作站也摊了一百万。
“它们交得上来么？”飞黄表示怀疑。
枪手笑着说：“这就要看你的联络协调能力了！”
飞黄倒吸了口凉气：“头儿，你这是推我上刀山啊！”
“谁叫你把我拽进来的！”枪手得意地说。
“头儿，这资金问题还是由你全权负责吧！我一插手不仅不能帮忙，反而添乱。”
“你小子怎么能卸担子呢？”枪手不松口。
“我实在不晓得怎么去找它们收。”
“要不要我教你几招？”枪手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
飞黄谦恭地说：“请赐教！”
枪手清清喉咙，不慌不忙地说：“首先，你要争取大王的批示，发一个红头文件；有了这个文件，你就等于有了尚方宝剑。其次，要组织召开不同规模不同层次的动员大会，广泛地发动，深入地宣传，做到家喻户晓。最后，最最重要的一条是抓落实。这里头学问很多，你只须记住一点，猴子不上树，多敲几遍锣。有时甚至要用鞭子抽，狠狠地抽！”
飞黄似懂非懂：“动武？”
“这叫强制执行！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下面的戏就该你唱了！”枪手伸出手：“祝你成功！”
“头儿，帮人帮到底，这事你千万不要撒手不管。我要办砸了，建别墅的事就黄了，到时咱们都不好向大王交代。”飞黄抓住枪手说。
“你小子就会用大王来吓唬我！放心吧，该我出面的时候我一定会出面的，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唱独角戏呢？”枪手习惯地拍拍飞黄的肩膀。
飞黄听了这句话，心里稍稍安稳了些：“头儿，有你给我撑腰壮胆，那刀山我上！”

阿梦上医院一检查，果然是怀上了。阿梦当即要求做掉，医生善意地劝它：“第一胎金贵哩，不是万不得已，一般不做掉它。”
阿梦心里似有刀子在割，口里却平静地说：“我知道的，但一定要做掉！”
“很痛苦的！”护士在一旁提醒阿梦。
阿梦打了个哆嗦，咬着牙道：“我受得了。”
“孩子的父亲呢？按我们医院的规定，做这种手术必须夫妻到场签字才行。”医生说。
阿梦火了：“你们到底做不做？”
医生不愠不火地：“很抱歉！我们要对每一个生命负责，对每一个家庭负责。”
“如果我没有丈夫没有家庭呢？”阿梦问。
“那就更不能做了，因为这个生命属于大家属于全社会，我们有权力和义务保护它！”医生振振有词地说。
“那行，我把它生下来交给你！”阿梦瞪着医生说。
医生听了先是一愣，继而尴尬地笑笑：“我哪有这大的本事啊！”
“你不是讲这个生命属于大家属于全社会么？”
“话是这么说，具体落实到谁的身上都不好办呐！”医生说了句实话。
阿梦抓住它这句话：“你知道不好办就好。请尊重我的意愿，做掉它！”
医生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可以的不可以的！没有你丈夫的签字，我们做了要受处分的……”
阿梦知道再多费口舌也是白搭，剜了医生一眼，愤愤离去。
飞黄本来是打算陪阿梦到医院做手术的，因为枪手约见，也因为阿梦担心上医院遇着熟人，它只好作罢。
阿梦与飞黄几乎同时回洞。
看到阿梦魂不守舍的样子，飞黄搀住它：“做了？”
阿梦摇摇头。
“为什么？”飞黄问。
“医院要夫妻到场签字。”
“还这么麻烦啊！”飞黄嚷道。
阿梦端详着飞黄的脸：“你去签字么？”
飞黄脱口道：“我去签！好汉做事好汉当。”
“飞黄！”阿梦扑在飞黄怀里哭了，“我们好残忍，硬是要做掉亲骨肉……”
“你动摇了？”飞黄扶起阿梦。
“是女人哪个不想做母亲？一想到自己的亲骨肉要被做掉，我这心里就滴血……”
“阿梦，我跟你一样。”
“飞黄啊，我真想跟你到山里去，在那里做一个名正言顺的妻子，做一个名副其实的母亲……”阿梦抽泣着说。
“会有这一天的，会有这一天的。”飞黄安慰阿梦。
“真的吗？”阿梦天真地抬起头。
飞黄点着头：“只要我们始终朝这一天努力。”
阿梦擦净泪水，毅然地：“过几天，你陪我去把它做了！”
“阿梦，我知道你不是一个轻易改变自己决定的人。”飞黄拥着阿梦说。
阿梦再次来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和护士都换了面孔，一个比一个热情、周到。既没要飞黄签字，也没有劝阻，它们很快就办好了手续。
阿梦不解地问一个医生：“现在怎么这么方便了？”
医生答：“医院承包了，讲究经济效益。欢迎您和您的朋友家人经常光临我们这儿！”
飞黄扫了医生一眼：“你以为这儿是五星级大酒店么？”不待医生回答，它陪着阿梦朝手术室走去。
阿梦躺在手术台上，心里不由得一阵恐惧。
另一个手术台上，发出凄厉的叫声。
阿梦忍不住转过头去，发现躺在手术台上的竟是小月。
小月疼痛难忍，边挣扎边骂：“阿罗你该千刀万剐呀！你一点一点放进去，叫我一次拿出来，谁受得了哇！”
阿梦既感到好笑又觉得小月可怜。它转过头，闭上眼睛。
当冰冷的铁器进入阿梦身体的时候，它紧紧咬住嘴唇……
飞黄在手术室外焦躁不安地等待着，它多么希望听到阿梦的叫声啊！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没有听到阿梦的一丁点声音。
一张白色的床推出来了，飞黄看到了一张惨白的脸。它迎上去，那不是阿梦，是小月。
又一张白色的床推出来了，飞黄同样看到了一张惨白的脸。它迎上去，那也不是阿梦。
飞黄突然感到周身发冷，双腿抖个不停。它觉得自己是一粒罪恶的种子，天下的公狼都是罪恶的种子。

4

飞黄和枪手呈送的关于修建大王别墅的报告在案头躺了几天了，老狼几次想签发都停下了笔。它犹豫不决，一是考虑大兴土木为自己建别墅有损形象和声誉，二是担心工程耗资过大，劳民伤财会带来种种不良后果。它决定听听阿罗的意见，在老狼心里，阿罗是个百分之百的忠臣。
阿罗之所以获得老狼的信任，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它善于揣摸老狼的心思。老狼一开口，它就明白了七八分，老狼对签发这个文件有顾虑哩，如果没有什么顾虑，哪会征求它的意见？
“大王，我建议暂不签发这个文件。”阿罗翻了一下报告说。
“说说你的想法！”老狼叨上烟。
阿罗上前给老狼点上烟，退后两步道：“签发了这个文件，修建大王别墅就变成了整个狼族王国的行为，卑职认为这样对大王的声誉不利。倾全国财力修建大王别墅，自然要增加下面的负担，负担过重就会怨声载道，人心不稳势必影响政局。”阿罗说到这儿停下来，望着老狼的脸色。
“说下去说下去！”老狼并不忌讳什么。
阿罗咽了下口水，继续说：“我更担心的是，这个文件如果签发下去，会给某些人提供谋财渔利的可乘之机！”
“哦？”老狼瞪大了眼。
“大王，借工程之名，饱私囊之实，这种人到处都有，不得不防啊！”阿罗言辞恳切地说。
老狼熄了烟，站起来习惯地踱了几步，问：“如果不签发这个文件，那别墅怎么建呢？”
阿罗思忖了一下，答：“卑职建议由飞黄和枪手它们一手操办，建别墅的一切事宜王室皆不插手。”
“没有上面的支持，只怕它们难以行动。”老狼插话。
“您不用担心，它们会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
“至少它们会打着大王的旗号四处筹集资金和物资啊！”阿罗笑着说。
“那倒是！唉，也不是我非要建什么别墅，这破地方实在是住伤了，大家都要修么，就修罗！没想到建个别墅还有这多麻烦。”老狼复坐下。
“给大王建别墅是我们王国公民共同的心愿，大王不用顾虑。凭枪手和飞黄的能力，一定会把别墅建起来的！”阿罗安慰老狼。
“你说的‘借工程之名，饱私囊之实’的问题又如何解决呢？”老狼又问。
“这个好办，大王派人下去监管资金。”阿罗答。
“行，就让阿梦监管！”老狼说。
“大王，让阿梦去？”阿罗似有疑问。
“阿梦不行么？”
“不是不行，只是，她是飞黄的表姐呀！”
“哦，你是担心它们那个呀！我看大可不必，飞黄现在需要的是我的信任，它对钱不会有多大的兴趣。倒是枪手对钱很有感情，可阿梦跟它并不沾亲带故啊！”老狼心里似乎跟明镜似的。
“卑职多虑了！”阿罗躬身告退。

从医院回来，阿梦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天。它觉得自己的身子仿佛被掏空了，只剩下了一个皮囊。它不时对着洞壁呆想，我为什么是只母狼呢？是上帝为了惩罚我才叫我做母狼么？它甚至天真地想，上帝一定得了那些公狼的好处，要不怎么尽把快乐赐给公狼，把痛苦留给母狼？
飞黄一回到洞里，整个洞内就弥漫着鸡汤香味。它从小就听人讲过，月母子喝鸡汤最补。阿梦做手术后，每天不论多忙，它都要弄回一只鸡，炖得烂烂的给阿梦补身子。
这时飞黄又捧来一钵鸡汤：“阿梦，坐起来尝尝我的新手艺！”
阿梦笑笑：“不就是炖鸡汤吗？哪有什么新手艺！”
“你尝尝就晓得了！”飞黄舀了一勺，吹了吹喂入阿梦口中。
阿梦抿了抿，觉得这汤味比前几次大不相同。它张开口，又接了一勺，细细品了品。这一次感觉很明显了，汤味绵软香甜，缠在舌尖上久久不散。
“怎么样？”飞黄问。
“美极了！你在哪儿学的新手艺？”阿梦抓住飞黄的胳膊问。
飞黄得意地：“我从书上学的，今天在炖汤时加了人参、红枣、枸杞，都是大补的好东西。来，趁热快喝！”
“飞黄，你的心真细！”阿梦感激地望着飞黄。
“我这是在赎罪哩！”飞黄说。
“你不能这么说！要说有罪，咱们都有罪！”
“我心里一直想，如果没有我，你肯定不会遭这大的罪。”
“那也未必。在这个世界上，该我遇着的东西躲也躲不掉，不该我遇着的东西呢，踏破铁鞋也找不到，这也许就是命中注定吧！”阿梦从飞黄手中接过汤勺。
飞黄觉得阿梦说的有道理，如果不是命中注定，自己怎么会在都市遇上阿梦呢？
阿梦见飞黄站在一旁不做声，以为它心里还在自责，便有意岔开话题：“建别墅的事进展怎么样？”
“唉！”飞黄叹了一口气说：“这事难度相当大哩！大王不同意下发红头文件，要我和枪手想办法筹集资金物资建别墅。枪手说了，上面不重视它也不着急，大家都拖吧，拖到猴年马月去！”
“那怎么行呢？要是惹恼了大王，你们不完了？”阿梦担心地说。
“我也劝枪手赶快行动，枪手说没钱怎么行动？唉，都怪我当时出尖，不该建议修建别墅。”飞黄摇着头说。
“给大王修建别墅是迟早的事，即使你不提出来也会有人提出来的。现在的问题是，大王怎么不同意发红头文件呢？”阿梦不理解。
“枪手分析是阿罗使的坏！它说阿罗生怕我们轻而易举地把别墅建成了到大王那儿邀功，所以想方设法给我们制造麻烦。”飞黄说。
“阿罗的心思不会坏到这一步吧？”阿梦分析道：“我估摸大王不同意发红头文件，还是考虑到影响问题。你想想，大王发红头文件大张旗鼓地造声势为自己建别墅，会在公民中产生什么影响？”
“当初我也想到了这一点的，枪手一个劲地撺掇我把报告送上去，它说只要对大王有利，红头文件肯定会下发的。没想到……”
“枪手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一个大权在握的人，不仅要利，他更要名！”阿梦说。
“又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飞黄补上一句。
阿梦笑笑：“也不要说得这么难听。这事你们只能凭手段和本事去运作了。”
“也只能如此了。哎，今天大王还问你的病好得如何了呢，它说你从来不生病的，怎么一病病得这么厉害？它是不是在怀疑咱们……？”
“它只是随口说说而已，要是怀疑它能当你的面提这事？不知这些日子谁在伺候它？”
“听说是小风吧！有天晚上老狼想要小月去陪，小月磨磨蹭蹭地去了。老狼扒开小月的裤衩一看，血淋淋的一片，老狼觉得晦气，一脚把它踢开了。”飞黄讲着它从王宫听来的故事。
“小月那天来红了？”阿梦问。
“哪里是来红了！那天它跟你一样，在医院做了手术。”飞黄答。
“那天它在手术台上骂的分明是阿罗呀！”阿梦回忆道。
“总不是阿罗和老狼共着用的！”飞黄脱口道。
阿梦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你以为小月心甘情愿？”
飞黄楞了一下，突然明白自己的话触到了阿梦的疼处。它举起手：“掌嘴！”就真的掌了自己两下嘴。
阿梦消了气，叹道：“做女人遭孽哟！”
这个时候飞黄的手机响了，它打开一看，是枪手发来的信息：“速到梦巴黎来商量要事！”
“又要出去啊？”阿梦望着飞黄。
“枪手召我哩！”飞黄晃着手机说。
“难怪它要给你配个手机的，叫起来方便！”阿梦皱着眉说。
“不都是忙工程的事吗？我尽快谈完了事回来陪你！”飞黄在阿梦脸上亲了一口。
“早点回来啊！”阿梦松开眉头。
飞黄一走，阿梦又觉得空空落落了。它现在突然感到飞黄是自己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了。如果有一天没有了飞黄，自己该怎么过？它不敢想，又不得不想。

                                      5

枪手摔了杯子。它原以为各社区的负责人都买自己的帐都抬自己的庄的，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一个比一个滑头。
枪手口里虽然说拖，但心里十分明白工程是拖不掉的，无论如何也得想办法筹集资金尽快动工。为了摸底，它把几个社区的负责人叫来开了个会。听说要集资（实际上是出资）给大王建别墅，没有一个响应。枪手平时牛X惯了，便逐个点名要人家表态。第一个是金龙社区负责人，它瓮声瓮气地直叫苦。什么社区已经半年没发工资了，帐上只有红字了，它的小车没钱维修已停了半个月了，开会都是坐摩的来的……一句话：没钱集资。第二个是银龙社区负责人，未开口先拿出一张法院的通知书交给枪手，带着哭腔说：我们银龙社区拖欠人家建筑工程款，被告到法院了，下星期一开庭，大家都是兄弟姐妹，不能见死不救啊！第三个是金凤社区的跛狼——老波，它没叫苦也未叫穷，一开口就高度评价大王别墅工程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它说金凤社区一千个拥护一万个支持！至于集资嘛，老波建议由工程指挥部派人下去直接到各家各户收。这个建议看似不错，实际上等于零。狼族王国实行的是逐级管理制，各家各户公民只买社区的帐，谁听你什么工程指挥部的？第四个是银凤社区负责人，它说银购社区没有钱，但多的是地，愿意拿出一块地来让大王建别墅。以地抵集资，应该算是合情合理……。
“奶奶的！”送走这些家伙，枪手气得七窍生烟，抓起一只精致的茶杯摔在地上。
飞黄赶到赏梅时，枪手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隔壁飘来的古筝声，正让它的心情渐渐舒展、平静。
“头儿，有什么指示啊？”飞黄上前去。
“是不是把你小子的好梦搅了？”枪手慢慢坐起来。
“哪里哪里！为工程头儿操心劳神，我敢躺着睡大觉吗？这耳朵时时张着呐，随时听从你召唤！”飞黄坐在枪手的对面笑着。
“你这张嘴皮子，糊死人不抵命！你一句话不打紧，害得我掉尽了面子丢尽了人！”枪手苦笑着说。
“头儿，怎么回事呀？”飞黄不明白枪手的意思。
“你建议给大王建别墅本来与我无关，可你节外生枝硬要把我扯进去，要我当什么工程总指挥！害人呐，你！”枪手站起来说。
飞黄愈加不明白了：“头儿，我怎么害你了？”
“你弄得我在那些龟儿子们面前说不起话抬不起头！”枪手把开会的事跟飞黄讲了一遍，末了道：“平时我在它们面前说一不二，今天怎么会是这样呢？”
“怎么讲它们也应该支持呀！”飞黄说。
“我想来想去，终于想明白了！它们不响应号召是因为对这事有看法，对我有看法。你们想拍马屁自己拍就是了，干吗用大家的血汗钱去拍？你枪手平时我们供着养着也没什么，关键时候你总得凭良心办事吧？为大王建别墅一个社区摊几百万，这是拿刀子割肉放血呀，这是狮子张大口吞人呐！……”枪手说到激动处，又抓起一个杯子。
“头儿！”飞黄也被枪手的情绪感染了，它起身给枪手倒了杯茶，轻声道：“怪我，都怪我。不该把你牵扯进来，不该让你为这么大的难。按说，这事是不该摊到它们头上。一来呢，修建大王别墅并不会给它们带来什么利益；二来呢，它们眼下确实还不富裕；三呢，我不说咱们心里都清楚，这事实际上是可办可不办的……”
    枪手赞许地点着头：“你也这样想就好啊！我约你来，就是想再好好商量商量这个事。”
飞黄从枪手的眼神里已看出了什么，它问：“你是不是想辞掉工程总指挥这个职务？”
枪手点头笑了：“你小子聪明！为了不误事，你转告大王另请高明。”
飞黄不知如何回答枪手是好。它呷了两口茶，陪着笑脸对枪手说：“头儿，咱们先不谈这事，找个地方喝两杯行吗？”
枪手摇着头：“谈完这事，再喝不迟。”
飞黄无奈，只得继续喝茶。它的脑子急速运转着，修建大王别墅少不了枪手，怎样才能稳住它留住它呢？令它打退堂鼓的根本原因是资金问题，怎样解决资金问题呢？飞黄真是一筹莫展了。
“你小子别光喝茶不表态，我告诉你，大王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这个差事我是绝对不干了！”枪手态度坚决地说。
“头儿，我也没想到这件事会把你为难到这个地步。”飞黄放下茶杯。
“我不怪你，只怪我们都把问题看简单了。”枪手说的是实话。
“如果解决了资金问题呢？”飞黄突然冒出一句。
“怎么解决？”枪手问飞黄。
“头儿，我想知道的是：解决了资金问题你干不干？”
“还是那句话，给你帮忙，我干！”枪手不假思考地说。
“行啊头儿！你先别急着辞职，我来解决资金问题。”飞黄把握十足地说。
“你来解决？怎么解决？”枪手怀疑它。
飞黄笑道：“借芝麻打油！”
“借芝麻打油？”枪手不明白此话何意。
“这是我们山里的俗语，本意是你没有油可以借人家的芝麻打油，引伸义则是：你若想达到一个目的，一时又没有能力，你可以借助他人的能力去达到目的。比如说我们修建大王别墅，眼下缺钱，就可以借助人家的资金。”飞黄解释。
“你说得轻巧，谁借钱给我们啊？”
“头儿，都市政府部门不是在大搞招商引资么？我们为何不学学这一招，引进外资修建大王别墅？只要政策优惠，我看咱们这个工程是有吸引力的！”
“不一定吧？都市搞的那些工程都是可以产生效益的，人家愿意投资是因为有利可图。我们这个工程能产生什么效益？谁愿意把钱往水里丢？”枪手直摇头。
“头儿，你别小看我们这个工程，它要建起来了效益比它们那些工程强百倍哩！在世人心目中，大王别墅是一般的地方么？就像那英国女王和日本天皇的行宫，该有多神奇多神秘！只要对外开放，光门票收入一项就相当可观。每年不说千万数千万，几十万几百万还不是坛子里捉乌龟稳拿的！随着年代深远，这建筑岁岁增值。你看那北京故宫，世人瞩目，全球敬仰，每年到那里观光的中外游客何止百万千万！黄金有价玉无价，文化遗产无价哩！”飞黄说得头头是道。
枪手觉得飞黄讲的在理：“要真是这样，我们也不枉辛苦一场！只是，这招商引资从何入手呢？咱们都是门外汉啊！”
“这个你放心头儿，我自有办法。”飞黄神秘地说。
“原来你小子心里早就有准备，害得我白操了那些冤枉心！”枪手说。
飞黄忙申明：“头儿，我这个主意可是你今天晚上逼出来的！如果天遂人愿，事情办成了，第一功还是记在你的头上！”
“我不背过就行了。走，喝酒去！”枪手眉开眼笑，大步走出赏梅间。

在阿罗和也夫的张罗下，王宫装修已经开工。因为有老狼的指令，工程预算仅200万元。阿罗让也夫监工，它四处活动。凭着特殊身份和地位，几天时间阿罗便将装修王宫的资金筹集得绰绰有余。
在都市狼族王国中，现在知道装修王宫一事的人很多，而知道修建大王别墅一事的人却极少。飞黄和枪手不知道它们比阿罗晚了一步。这多少与阿梦在家养“病”有关。如果阿梦每天依然出入王宫或老狼洞府，飞黄和枪手的信息也许会灵通一些。
老狼精力最旺盛的时间是晚上。它不是唱歌就是跳舞，有时候也摆开麻将桌子搓几盘。小风小月陪了这些时也陪不出什么新花样了，多少有些冷落失宠。老狼令阿罗再用高薪从大都市聘新的来，阿罗因忙于王宫装修抽不开身，暂未落实。这样的事情是必须亲自过目的，跟选美一样。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其实真正的西施还是人见人爱的；要不然怎么范大夫看上了她，吴王也迷上了她？阿罗的审美标准不算高也不算低，大凡它选中的佳丽也合老狼的意。这是它的本事，也是它的运气和福气。要知道，一个仆人能为他的主子选一个如意的佳丽，也是不小的成绩和功劳哩！凭着这，有时候仅仅凭着这，仆人也是可以变作主子的。
此时老狼吼完一曲，坐在沙发上喝加了冰块的干红。阿罗走进来低声道：“大王，要个小的来给您揉揉么？”
“哪里来的？”老狼头也不抬。
“从桃花源借来的。”阿罗神秘地说。
老狼一听抬起头：“哦？”不再作声。
阿罗知道老狼已经默许，忙颠颠地出去。眨眼间，一个着粉红连衣裙的佳狼如出水芙蓉一般飘了进来，雅间内顿时清香四溢。
“大王！”佳狼轻启朱唇，声甜如莲米，齿白似藕芽。
“哦，坐，坐！”老狼笑着拍拍身边的空位，“怎么不早进来呢？阿罗真不会办事。”
佳狼故作羞态，轻轻坐在老狼身旁，托起老狼的一只臂揉摩起来：“没得到大王您的恩准，怎么能随便进来呢？”
“小美人真会说话！”老狼说着就在佳狼的脸上捏了一下。
“嗯！”佳狼娇哼一声，就势靠在了老狼身上，“大王欺负人……”
老狼把佳狼搂在怀里淫笑道：“我欺负人算好的，听说你们桃花源还吃人呐！哈……”
佳狼只把头在老狼怀里乱拱：“大王才吃人啦……”

                                 6

飞黄虽然当着枪手拍了胸，但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招商引资修建大王别墅，这可是狼族王国破天荒的事。这样大的事，自然要先通过老狼这一关了。
也许是昨晚玩得尽兴的缘故，老狼今天心情不错，看到飞黄就调侃道：“飞黄呀，怎么像霜打了的苗子没得半点精神？是不是昨晚上泡妞泡多了？”
飞黄苦笑道：“禀报大王，我这些时为修建别墅的事寝食难安哩！”
“哦？进展如何呀？”老狼问。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哩！”飞黄答。
“东风？什么东风？”
“资金啊！”
“你小子找我要钱来了？我早说了，装修王宫，修建别墅，我一个子儿也不掏，我也没子儿掏！”老狼说得很干脆。
“大王，我哪敢找您要钱啊！我是来要政策的。”飞黄给老狼敬上一支烟。
老狼接了烟：“要什么政策？”
“招商引资。”飞黄答。
“招什么商引什么资？”老狼点燃烟，“你给我说详细点！”
飞黄把自己的想法一说，老狼乐了：“用人家的钱来修我的别墅，你小子会想！”
“现如今时兴这个，我们要紧跟形势啊大王！”飞黄说。
老狼吞云叶雾道：“只要不要我掏钱，你怎么干都行。”
飞黄欣喜地：“大王批准了？”
“对外交往的事一般都是阿罗负责，你去跟它商量商量，把这事尽快落实。”老狼说。
“哎！”飞黄没想到这么顺利地过了这一关，这可是关键的一关啊！
“等等！”老狼叫住飞黄，“告诉阿罗，招商引资要多长几个心眼，不要被别人骗了！我听说外面假商人假老板特多，有时候它们把你卖了，你还在那里帮它们数钱！”
“谢大王提醒！”飞黄答。
阿罗这些时踌躇满志。装修王宫几乎没遇到半点麻烦，一切都按它的想法顺利进行。谁说我阿罗只会拍马屁不会干事？只要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撬动地球哩！阿罗想。
飞黄找到阿罗的时候，阿罗正在王宫检查装修质量。它故作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把飞黄晾在一边。
飞黄知道阿罗故意拿架子，耐着性子等它。
“找我有何贵干啊？”阿罗总算检查完了，拍着衣服问飞黄。
“大王让我找你商量招商引资的事。”飞黄单刀直入地说。
“是么？”阿罗装模装样的问。
“需不需要大王亲自给你打招呼？”飞黄掏出手机。
阿罗知道飞黄这是在将它的军，忙说：“不需要不需要，你来找我是一样的！”
飞黄收起手机恭维道：“现在上下左右都对你老兄刮目相看哩！装修王宫这么大的工程做起来轻轻松松不费吹灰之力，对外交往也搞得有声有色游刃有余，老兄真不愧是大王的重臣啊！”
“过奖过奖！”阿罗翘翘尾巴，“全靠弟兄们鼎力相助。”
“在目前资金紧张的情况下，我们计划用招商引资的办法来修建大王别墅，还请老兄多多支持。”飞黄说。
“现在招商引资成风，不好整啦！更何况你们那个工程投资太大，谁敢来冒这个风险？我看成功的系数不高。”阿罗晃着脑袋说。
“事在人为嘛！再难难得住你老兄？”飞黄笑道。
“嘿嘿！你不要给我戴高帽子，这事好办你会来找我？”阿罗也笑了。
飞黄只好再次打出王牌：“可是大王叫我来找你的哟！”
“你不找大王大王会让你来找我？”阿罗狡黠地眨眨眼。
飞黄明白此时阿罗心里在想什么。它凑近阿罗：“你为大王办事，大王会亏待你？小弟我也不是不懂规矩的二黄，心里有数哩！”
“你别尽说好听的说，我是看行动的。”阿罗毫不掩饰地说。
“我们商量好了的，按引资额的百分之五提成奖励你老兄。”飞黄交了底。
“百分之五？太低了吧！”阿罗说。
飞黄心想你阿罗胃口不小啊，你若引资500万就可以得25万元，25万元抵得上大王5年的薪水哩！
“老兄，百分之五的提成比都市市政府的招商引资奖励还高三个百分点呢，再高了你不怕……”飞黄咽下了后半句话。
“我怕什么？”阿罗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不怕大王问罪？”飞黄笑问。
阿罗楞了一下，问：“这百分之五的提成奖励大王知道么？”
“怎么可以让大王知道呢？它会同意你把修建别墅的钱装进自己腰包？”飞黄晓得阿罗最担心的是老狼知道这事。
“那你们怎么做帐呢？”阿罗似乎不放心。
“我们有办法的，你放心好了。”飞黄当然不会告诉阿罗怎么做帐，对于这种易反易复的角儿，它不得不防。
“看在你飞黄曾经帮过我的份上，这事再难我也要帮你。”阿罗终于表了态，“你们搞个文字材料给我，明天我就要到大都市去，争取把招商引资的事落实下来。”
“你终于开了金口了，我和枪手谢你了！”飞黄给阿罗鞠了一躬。
“咱们弟兄谁跟谁呀！”阿罗走过来拉住飞黄的手，“弟兄归弟兄，办事归办事，我到都市去少不了一些开销，你们能不能先给我备点资金？”
飞黄没想到阿罗会提出这个要求，问：“要多少呢？”
“至少5000元吧！”阿罗说。
事到如此飞黄也不好讲价了，它点头道：“好吧，我和枪手商量一下，尽快筹集到位。”
“那我就不为开销的事着急了。”阿罗送飞黄出门。
“大王专门提醒我们，在外面警惕点，小心上当受骗。”飞黄差点忘了老狼的这句话。
“放心，我阿罗睡着了都睁着一只眼呢！哈哈哈！”
“那就好，我先预祝老兄马到功成！”
“谢谢！”阿罗甩着尾说。

飞黄回洞跟阿梦讲了招商引资的事，阿梦说：“这事成了才算得，你不要乐观早了。”
“我知道的，走一步算一步吧！”飞黄说。
“不能走一步算一步，应该走一步看十步才对。”阿梦说。
“唉，我现在都快焦头烂额了，连两步都看不到！”飞黄叹着气。
“这不是你的性格。要想在都市混出个名堂来，你必须始终保持清醒的头脑，你必须一次又一次地接受失败的考验，你必须跌倒一千次再一千次站起来顽强地继续往前走！”阿梦总是在关键时候给飞黄鼓劲打气。
飞黄望着阿梦，心里很感动也很惭愧。它想，我一个大男人还要一个女人来做自己的精神支撑，真是丢人啊！不说为了出人头地，就是为了阿梦，自己也应该争口气，非把建别墅的事办成不可。
“阿梦，我会一直走下去的！”飞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