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留痕
时间:2010-06-01 00:00 来源: 作者:姚远芳 点击:次
一进冬月，田地里的活儿闲了下来，姑娘们就开始做女红。
我们的村子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并不大，一横一竖四五十户人家呈九十度直角有条理地居住着，两边交叉处就是村子的其中一个出口。姑娘们吃过了早饭，吆三喝五聚到一起，关到某个姑娘家的闺房里，或在屋前暖暖的阳光下一起做女红。
女红俗称针线活，是当时一个姑娘家必须会做的东西。姑娘家在出嫁前就得精通基本的针线活：绣花、纳鞋底和织毛衣，婆家看这个姑娘贤不贤慧，手不手巧，就看她的针线手艺如何。没有婆家的姑娘，学着纳鞋底子，绣一些“清水芙蓉”、“柳叶飘飘”的枕套家用；有婆家的姑娘，开始给自己出嫁准备枕套，绣一对对的“鸳鸯戏水”，给未来的夫君织毛衣，给婆家人和自家人做一双双单鞋棉鞋，那一针一线，一丝一缕，在冬日温暖着心中的笑靥，她脸上挂着的幸福的红晕，羡煞了没有婆家的姑娘。
姑娘们绣花前要先画样。现在想想，她们其实个个都是民间的艺术家，只是没有人想到去发掘和培养她们。她们几乎都是文盲，只是扫过几天的盲，她们上街扯几尺白色的确良或者棉布，自己裁剪成枕套大小，凭着想像用笔在布上勾勒出报春的燕子、水中嬉戏的鸳鸯、风中飘扬的柳条、争相开放的月季牡丹秋菊、含苞待放的夏荷，然后绷上绷架，让待绣的部分正好在绷架中央。因天气寒冷，手中没有汗渍，绣完也能保持布面上的一尘不染。天太冷，姑娘们绣一绣就得呵呵气搓搓手，随着线在手中上下飞舞，手的经脉活络，能运作自如地让花鸟在布上栩栩如生。
绣花用的针是最小的针，线却是红橙黄绿青蓝紫主流颜色，各一色中又分好几种，比如红中又有浅红、暗红、玫瑰红、桔红、大红，这样冬日里货郎的生意就好做了。姑娘们为做女红几乎把积攒一年的破烂全拿出来，空牙膏管、零碎的布片和破鞋袜，都能换取货郎卖的针、线、顶针、尺子、绣花绷架等女红用品。
那时一个姑娘对一个小伙子表达爱意的方式很单纯而且情深意长，她们不会说我爱你，也不会写情意缠绵的情书。当媒婆带来相亲的小伙子时，一眼喜欢上他了，根据小伙子的身高，心里偷偷地思量对方的脚有多大，然后避开家人和伙伴，一个人躲着给小伙子连夜绣一双鞋垫，不用姑娘用语言说中意了还是没中意，一双鞋垫送到小伙子的手中，那就是爱情的信物，两颗心在一双鞋垫的温暖中就靠近了。
小时候我睡的枕套、穿的鞋子和毛衣全是姐姐的手工，由于一种习惯，全然没有觉得针线活的精致烦琐与姐姐的灵巧。后来我离家出走，只带了一只枕套一床床单。枕套上是姐姐绣的“四季花开”，艳艳的四朵牡丹，衬了几片绿叶，在思乡的夜晚有泪打湿了枕套，抚摸枕套就嗅到了家乡的气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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