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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豆豉(外一题)

时间:2010-06-01 00:00     来源:     作者:姚远芳    点击:

 

                                       

    每到六月或更早一些月份,我挂电话回去问安时,母亲就会问,豆豉吃完了没有?我说不多了,还有一小坛。母亲没有牙齿露风的声音颤颤传来,过些时我去给你再腌两坛子,等现在的吃完,新腌的就可以开坛了,正好接上。对母亲的关爱,我总是以沉默表示我的应许。
    到了六月底七月初,母亲会在农忙时节抽出时间,从老家用蛇皮袋背来近十斤豆豉拌子,来我这里专给我腌豆豉。
    母亲把买回的十五斤红辣椒分几次倒进大盆里洗净,然后一个一个去掉末梢。我说我帮您吧。母亲抬眼用目光制止我说,我一人做就行了,这红辣椒太辣了,摸了等会手都是辣的,你就在旁边看吧。我不再坚持,和母亲隔着一个盆子的距离,陪母亲说话。
    母亲开始剁辣椒。所有的辣椒在盆子里,放上砧板,母亲一手拿刀,一手拿锅铲。剁碎了的辣椒母亲用锅铲弄到一边,再铲整个或大块的辣椒到砧板上。如此的反复,一个个辣椒变小直至成碎。空气里弥漫着辣椒呛人的味道,有眼泪水抑制不住的想流。母亲说,你到一边去,等剁完了腌时你再来。我说,妈,你不辣?母亲说,咋不辣?妈习惯了,等会就好了。因为辣,母亲的眼帘一层湿润,眨眼的频率越来越多,实在是抗不住辣时,母亲会停下来,放下锅铲,掀起衣角,擦拭眼角,然后继续剁辣椒。
    剁碎的辣椒倒上豆豉拌子和一斤半盐,放些生姜大蒜芝麻,母亲用锅铲把它们来回合均匀,伸出舌头品品咸淡,母亲说,豆豉要腌得略为咸点好,淡了天热豆豉会上盐花。母亲把拌好的豆豉用勺子一勺子一勺子装进坛里,装到坛子的顶部时,母亲用拳头把豆豉按结实,再在最上面撒一层薄薄的盐,最后封坛。十五斤辣椒可以腌三小坛子豆豉,等到来年的春天就能开坛吃了。
    母亲每次来给我腌豆豉,都要在老家先弄好豆豉拌子。豆豉拌子看去就是那么灰灰的一颗颗黄豆,母亲可是花了一两个月才弄成的。母亲把近十斤黄豆先泡一天一夜,让黄豆表层皮或脱落或松软,然后煮熟,等冷却,等水沥干,母亲用麸皮和熟黄豆拌在一起,摊开放在簸箕里,上面用纱布盖住。十天半月,闻到了一股霉味,母亲把已结成块状发霉的灰灰的黄豆,一点点掰散,拿到太阳下暴晒数日,直到晒得干干的,母亲再用筛子把黄豆筛一遍,让麸皮粉过滤掉,豆豉拌子才算是做成了。
    我以前不想母亲辛苦,常对母亲说,现在城里什么都有卖的,不要那么远从老家背豆豉拌子来给我腌豆豉了。母亲说,卖的哪有妈给你腌的好、腌的干净?现在你生活条件好了,家里也只有这豆豉你能用上了,就让妈为你腌吧。我突然明白了,一直我喜欢吃母亲腌的豆豉,不仅仅是因为豆豉的味道好,更多是亲情的浓缩与挂牵。看着母亲一次比一次来我这里更显苍老,我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心酸,我说,妈,我要这辈子都吃您做的豆豉。母亲露出宽容的笑意,说,妈哪能给你腌一辈子呢?妈有一天会死的,等哪天妈不在了,就让你姐来给你腌豆豉。我从背后勾住母亲的脖子,说,妈,别瞎说,您会一直活的,您真不在了,谁来疼我?母亲乐呵呵地说,好好,妈一个劲活,活成了个老精怪,行了吧?
    母亲腌的豆豉从坛子里挖出来,一阵香气四溢,色泽黄澄澄的鲜亮,一片片红辣椒依然如挂在枝头的生动,一颗颗黄豆饱满立在其中,看一眼鼻吸一口就禁不住想尝。每次炒菜,我都喜欢放豆豉作佐料,菜的味道真是不错。有次朋友看我炒菜,她像发现了新大陆说,我知道你炒菜好吃的秘诀了,就是因为每道菜里放了你妈腌的豆瓣酱!说着,就拿了筷子去豆豉碗里夹了一颗。看着朋友口含豆豉陶醉的样子,我的心情特别愉悦,突然觉得自己看朋友的目光,多么像我品尝豆豉时,母亲看我的目光啊。
     
    农家菜
    
    农家菜兴起是近一二年的事,很多深居城市吃腻了酒店菜的人,偶尔想换换口味,就开车到城市边缘去吃农家菜。农家菜我倒是吃过不少,印象最深的只有三次。
    没吃农家菜前,总是想象一座幽静的小屋,院前搭了葡萄藤,几把竹椅几张竹桌,在空旷的屋前依次排列,四面种着时令蔬菜,有风吹过,心情顿时一阵清爽。第一次去吃农家菜,一路上心情是欢愉的,下车后眼前的餐馆却与想象中的落差太大。说是餐馆,其实只是一家路边破落的农户,路边尘土飞扬,丝毫不影响餐馆生意的红火,五张餐桌,居然还要等别人吃完了才能吃得到。
    菜实实在在的是农家菜,泥蒿、花椒叶、野芹、南瓜花、野韭菜、地捡皮,这些农家如今也不屑于上桌,更多是把它们用来作猪食,或者让它们随季节的转换自生自灭。这些田间野菜,如今却成了有生意头脑人的赚钱的手段。我是不折不扣的农家女,那些童年贫穷吃野菜的时光已淡出我的生活,但它们是熟睡的记忆,贮藏在我的生命里,一经触动,有淡淡的感怀,像面前菜里袅袅的热气,慢慢在周身萦绕。看着同行的朋友们吃得津津有味,我却是没有一点食欲。
    印象深的第二次吃农家菜,是旅美作家程宝林从美国回到故乡的当晚,和他同行的还有“荆楚在线”的总编辑阎思甜。宝林兄希望能再尝故乡的豆皮,我为他们接风洗尘,大家商量去吃农家菜。那个农庄名曰“在水一方”,三面临水,农家桌椅靠水排列,一条不远的小径隔开了公路的喧嚣,极显它的别具一格。它是城乡结合的风格,以鱼为特色的农庄,却是把大酒店才有的鲈鱼、桂鱼、黄花鱼、银鱼作为他们的主打菜,真正的农家才有的豆皮却没有,多少有点被愚弄的感觉,好比一个流行的东西,当我们去买时,才发现此非彼,只是商家借用了一下流行的品牌而已。
    上桌的四斤红烧桂鱼和土鸡粉条都是用农家用的大土钵盛着,装菜的一律是海碗,喝酒的碗也是土碗,一桌人围坐,端碗豪饮,颇有些梁山好汉的情谊。宝林兄他们到达已是夜色深沉,由于他们长途坐车,疲倦和饥饿是可想而知的。寒暄是必要的,相互问询别后的时光是必要的,十多个人轮回碰碗也是必要的,却是没有掀起热闹的场面,桌上的菜也动得少,人太疲劳,食物要清淡才合胃口。可能他们当时急需的是怎么把肚子先填饱,然后最好是能休息一下。我后来一直想,“在水一方”是一个富有诗意的名字,如果今生有缘再见宝林兄,邀几个朋友闲情逸致慢慢吃农家菜,最好是有豆皮一碗,围坐在水边,对月抒怀,对水吟唱,才是人生最好的景致。
    第三次是我们一家子开车到城郊兜风,在国道上偶尔看到有标牌写着:天(门)沔(阳)三蒸农庄,然后有一个进农庄的路标箭头。我和先生几乎同时脱口而出,到农庄吃饭吧。让我们心动的不是三蒸本身,而是天沔二字。天沔是我和先生的故乡,有太多的情结和牵挂在那两个字里。
    农庄是一排平房,房前种着大片时令蔬菜,站在平房前,感受到的是远离城市喧嚣的舒畅,这与我当初想象农庄的景象是如此的相近。农庄的老板是天门人,和我们一样到了这个城市多年,相同的音质,在耳边很是亲切。这里的农家菜完全是家乡宴请时的菜,天沔三蒸(蒸肉、蒸鱼、蒸菜)、酸酸的滑鱼、笋衣、腌萝卜丝、鹌鹑猪肝三鲜汤,菜的味道和母亲做出的没有两样,吃着这些菜,感觉回到了我在天门的家里。
    我们吃完饭开车返回,先生说这是他很长时间来,吃到的感觉最好的一顿饭。望着与故乡座落相似越渐越远的农庄,我突然明白,走过再多的路,依然渴望重走回家的路;吃过再多的特色菜,口感最好,让我们魂牵梦绕的依然是家乡的风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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