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记得N年前的一个笑话，讲一位姑娘去相亲，媒人说男方家财万贯，新房、家具全部备齐，只等新人上门。媒人说得唾沫横飞、口水四溅，姑娘只问了一句：“他家里有没有书柜？”媒人愣了半晌，掰着指头数：“大衣柜、立柜、床头柜……这书柜，好像真没有，不过，别说一个书柜，十个、百个书柜也能立马买回来……”谁知，媒人话没说完，姑娘却拂袖而去。

　　略微有点学问的人都知道这笑话的意思，姑娘要的是饱腹诗书的如意郎君，而绝非一个目不识丁的土财主。“书柜”也并非装点门面的摆设，它是主人知识与才学的象征。然而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乡村，物资匮乏、生活贫穷，别说“书柜”，仅仅一两本好书，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奢望。

　　不记得是怎么迷上书的，那时在乡下的外婆家长大，亲戚里面独有四姨最爱看书，并且总能四处讨得书来读，她是吃饭看书，睡觉看书，干活也看书。因为看书误事没少挨骂，因为看书眼睛成了高度近视，可是四姨依然不管不顾地一味爱看书。直到多年后，四姨的两个儿子皆考上了重点大学，在鞭炮齐鸣鼓乐喧天之中，四姨和姨夫被拥上县城来的专车，佩戴大红花作优秀家长宣传时，全村的人们才傻了眼，个个竖起大拇指赞叹，了不起啊，就是那个看书眼睛都看“瞎”的老四家出了大学生。

　　我也爱看书，自然是受了四姨的影响，另一半原因则来源于我的父亲。父亲因从小家贫，没怎么上过学，青年时入伍，远赴西藏雪域磨砺，在部队这个大熔炉里，父亲能力超群，屡获殊荣，但他更不忘勤奋自学，练得一手好字，绘得一手好画，仅靠业余水平就担当起连队的宣传工作，可谓能文能武。

　　现在已退休在家的父亲，每天依然坚持读书看报、写写画画。父亲说他准备慢慢写一部回忆录，用以记录自己一生的坎坷经历。我们闻之，皆拍手称赞。父亲还告诉我，他当年从部队回来带回了几大箱子的书籍，我不无向往地问书呢，父亲遗憾地说，书全被五叔搜罗走了。于是后来的某一天，我在省城见到了时任某军区政委的五叔，五叔的家在军区大院的一排平房里，家具布置很简陋，但书房却“蔚为壮观”，那一排排整齐的大书柜上密密麻麻摆满了各种书籍，我这才知道，酷爱读书的五叔之藏书，简直堪比一座小型图书馆。

　　少时家中经济捉襟见肘，自是无法购买图书的。多少次，我徘徊在小矿区唯一的一家新华书店柜台前，隔着玻璃门一遍一遍贪婪地欣赏那些新书的封面，摸摸口袋里仅有的几枚零钞，恋恋不舍地离去。又有多少次，我从同学处借得一本好书，紧赶慢赶废寝忘食地看完，摘抄书中华美的词句，描摹内里精美的插图，一番“搜刮”完毕，方才意犹未尽地将书完璧归赵。父亲知我爱读书，也想尽了法子，时常找同事索要一些过期欲扔掉的文学杂志回来，一摞一摞地递到我手中，我能清楚地记得那些来自全国各地天南海北的书籍名称，有《江淮文艺》《花溪》《鸭绿江》《新疆文学》等等。于是，在那些烈日炎炎的午后，搬上一把小凳，坐在葡萄架下读书，就是我如醉如痴的少年记忆；在无数寒风呼啸的隆冬，守着一熄微弱的炉火，手捧一本书籍渐入佳境，我更是忘记了饥寒。书籍，成了少女时代最忠实的伙伴，无数个百转千回的昼夜，徜徉在文字的世界里，沉醉不知归路。

　　转眼已过而立之年，在纷繁琐屑的日子里打拼，庆幸的是读书的嗜好始终未曾磨灭。近几年，混迹本地几个文学圈子幽游，与一帮文朋诗友往来甚密，友人常慷慨赠书与我，我自是如获至宝，喜不自胜。灯下阅读，每有会意，陶然忘形。而年方九岁的小儿，似乎也在潜移默化中养成了读书的习惯，从各类作文书到古典名著，从少儿百科全书到外国小说，这孩子均如饥似渴地广为涉猎，在学校素有“智多星”之雅号，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

　　今年五月，我将自己近些年写下的片段文字整理成册，出版了一本散文集，名曰《痕迹》。几位相熟文友慨然作评，我却颇感汗颜，自知文字浅陋，唯有继续潜心读书，弥补不足。《痕迹》一名，取自早年读过的泰戈尔诗集《流萤集》中的一首散文诗《萤火虫》：“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而我已飞过。”为何取了这个书名，我想告诉自己的是，徜徉书海，一生无悔。我的《痕迹》，是以记录那些有书香为伴的百转千回的昼夜，记下这一路走来的心灵旅程。

　　（通联：钟祥市荆襄高中）

（摘自《都市假日》2012年9月30日12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