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芳菲燕翻飞，人间四季又一春。老家，雨后田野上空一只只灵巧的飞燕翻飞嬉戏，与百花一起回归，装点奇葩的大自然。飞燕、花香，还有檩子上似一首首诗歌袒露心扉的那些燕巢，撩拨着春天的心思。

　　偶有成双的燕子飞近屋檐，对坐在台阶上思绪随他们身姿胡乱飞舞的我并不害怕，甚至有更大胆的停在门楣上扭着头，用一双机灵的小眼睛左右观察。他们是在找寻筑巢的最佳地点呢！

　　那一幢土房子的屋子里住过一对燕子。“年年此时燕归来”，同样的季节，同样细雨霏霏的日子，两只燕子悄悄来到我们家，在屋顶第三步檩子上开始筑巢。他们一定是夫妻，每次见到他们都是形影不离，一前一后飞进屋子。他们每天不知疲倦的进进出出，檩子上的泥窝窝一点一点的成型。有人统计过一对灰喜鹊筑巢四五天的工作量：至少衔取枯枝、青叶、草根、牛羊毛和泥团600多次。那么，纯粹以小小的喙衔泥，利用唾液和泥巴筑起来的巢穴需要多少次飞行？多少次堆砌才能筑巢成功？

　　爷爷是懂得他们的艰辛和虔诚的。在燕子筑巢垒窝繁育后代的那些日子里，只要家里没有人，一定会将门留一道燕子可以自由进出的缝隙，供他们进出。或许历经磨难的爷爷理解燕子孕育呵护生命之巢，寄托希望之巢的艰辛。当然也或许因为“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这句诗歌让普通百姓寻找到与达官显贵平起平坐的心理平衡。

　　一对燕子的入住并不会改变这个家庭的幸福指数。燕子带来的，只有雏燕夜里偶尔的唧唧声和那些恶心的鸟屎，虽然如此，和我们家一样，几乎每一个被入住的家庭，都不会对此抱怨并采取驱逐行动。爷爷说并不是每一对燕子哺育的雏燕都不讲卫生，有年龄大的燕子不仅自己飞到田野方便，还会将雏燕的粪便衔出屋子，扔在田野里。我不记得是否在哪一家屋子里见到这样讲卫生的燕子，但我愿意相信，我们家入住的那一对燕子还年轻，正在学习尊重主人的生活。父亲对偶尔“从天而降”落在身上的粪便也会恼火，爷爷总是打趣说父亲火气正。这样的小问题，爷爷很快解决了，他用一个竹篮吊在燕窝下，雏燕的粪便就被“拦截”了。凭空多出来的竹篮，引起了燕子的好奇，绕着飞了几圈，而后停在上面叽叽喳喳，似乎在检讨自己儿女不卫生的行为。

　　雏燕翅膀渐硬，慢慢飞出巢穴。无论人类、兽类还是禽类，对未知世界的探索，对自身潜能的发掘都免不了需要付出代价。一只性急的雏燕爬出巢穴来不及振动翅膀就掉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站立却不能。爷爷心疼地说，呆在窝里受父母的保护多好，长大了再出来不好吗？爷爷只能将她放在窝下的竹篮里，摔伤的燕子在她父母姊妹的关注下，没过几天就死了。得到教训的姊妹之后练习飞行，未再出错。如今想起那一对“夫妻”围着死去雏燕的尸体，用喙不断推她的样子，令人潸然泪下。

　　年年飞燕来。爷爷说不是他们就是他们的儿女。我问为什么？都一个样子，怎么可能认得？爷爷说因为他们和我们一样，认得自己的家。是的，谁的心中没有自己的家呢，包括这些飞禽。  

　　眼前的飞燕我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或者他们的后代。那所土屋早卖给了外人。此时我的老家砖墙瓦盖，也吊了顶，很多年没有燕子来入住。如今农村很多的新居都是如此，于是我在心里担心，他们该衔泥筑巢在什么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