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前，17岁的我高中毕业后回到村里小学当了一名代课教师。那时童心未泯，我很爱班里的那些孩子们。为了培养孩子们的学习兴趣，我准备了一摞作业本当作奖品，每个作业本封面我都用红水笔写了一个大大的“奖”字。

　　有个姓史的孩子是从山里搬来的，家里条件差，父母基本上不管他，加上方言重，学习成绩自然好不了。正因为如此，孩子很自卑，不跟本地同学玩耍，沉默寡言，没见他笑过。

　　有一次，我带孩子们到学校附近的水库野炊，锻炼孩子们的实践、协作、观察和写作能力。在野炊过程中，我发现他动手能力很强，做饭炒菜样样通。他还喜欢帮助同学，拿了自己的工具，还帮走不动背不动的同学拿工具。野炊结束后，我写了一篇范文，将他夸赞了一番，同时奖给他两个本子：“助人为乐奖”和“劳动小明星奖”。他上台领奖时，我要求孩子们给他掌声鼓励。他十分腼腆地接过奖品，怯怯地笑了一下，很可爱。之后孩子越来越喜欢我的课。

　　姓史的孩子渐渐融入集体中，学习也有了一点进步。每一次我发现他身上闪光点，都给以奖励，他的性格也渐渐得到改善，笑容多起来。

　　对于调皮捣蛋的孩子，我决不手软。有一次，班上一个小女孩找我告状，说他偷她的红薯吃，还将红薯皮扔在她抽屉里。这让我很恼火，学习不好不要紧，品质一定要好，不成龙成蛇可以，决不能成虫。我将他喊到办公室，很严厉地问有没这个事。他先是低头不语，而后仰仰头，欲言又止。我心里想一定是他了，于是一边讲理，一边狠狠地敲了他几下。因为这件事，我对他有了“烂泥巴扶不上墙”的观点。

　　那年冬天下了一场大雪，早晨孩子们很多迟到，我在操场边等孩子们。每到一个孩子我都会摸摸孩子的头，拂去他们身上的雪花，蹲下身拍拍孩子的后背，交代他们赶紧到教室暖和一下再读书。

　　他是最后一个到的。他走近我，我明显看到他眼中的渴望，渴望我像对其他孩子一样，给他亲昵的表达。我知道他家离学校远，父母又不怎么管他，但我没有任何表示，甚至很严厉地告诉他以后要早起，不要迟到。

　　我表扬他的机会很少了，慢慢他回复到以前的状态，按时上学，不动声色地上课，看我的眼神不再像以前一样充满期待。

　　我当兵后，他寄来过一封信，信封是他自己做的，寥寥数语，只是说他没有偷红薯，也没有将红薯皮扔在那个女孩子抽屉里。看完信，我的心像被什么撞击了一下。这封信像一块石头，沉甸甸地压着我，让我很长一段时间喘气都困难。再后来，我从其他和我联系的孩子信中得知他辍学了。他家里离学校有四五公里的路程，每天很早就要上学，家里人懒得给他做早饭，他也没有兴趣学习，索性不读了。

　　如今回忆此事，我心中设计了很多如果，如果当时细心一些，调查清楚再下结论，如果对他耐心一些，如果……如果可以，我愿意我的青葱岁月重来一次，让我再教他一次。

　　（通联：沙洋县民政局）

（摘自《荆门晚报》2012年12月3日12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