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了，傍晚的路面不再热气腾腾。闲来无事，走到踏平湖边，跨湖桥旁有三五个乘凉的老人。他们有的坐着自带的小凳子，有的站着，有的干脆坐在路阶上。

　　站在桥上，东南面吹来的风带着湖水的体温，十分凉爽。夕阳从高楼缝隙钻过来洒在湖面上，像铺上了金粉一般，潋滟而灿烂。此时，湖边绿荫道垂柳树上的知了叫得欢快极了，似乎也在惬意乘凉的爽快一般，在喧闹的小城中兀自演奏着自己的乐章。

　　乘凉，多么让人觉得清爽的词语，乡村、星空、凉风、萤火虫、爷爷以及爷爷的故事从脑海里涌出，活跃了这个傍晚。

　　“今晚在院子里坐着乘凉，忽然想起日日走过的荷塘，在这满月的光里，总该另有一番样子吧。”如同朱自清笔下一般，在院子里或禾场边摆一张躺椅，拿一把蒲扇，看月色洒满山涧，洒满村庄，洒满院子里的旮旮旯旯，即使没有荷塘，如我爷爷一般的农民，也会生出一丁点儿诗情画意来。于是，七仙女、牛郎织女、白蛇传之类的故事就会在这个时候登场。年幼的我总是好奇未知的世界，免不了刨根问底，惹出一些笑话。

　　长辈们说，相传很久以前，天和地很近，地上的农民经常在农闲架梯子爬到天上和神仙玩。那时候地里只长庄稼不长杂草，农民的空闲时间非常多，农民进入天庭的多了，众神仙就不高兴了，神仙地位多高贵，农民多卑贱，怎么能共享天堂华丽美景呢？于是就有神仙使坏，仙手一挥，庄稼地里不仅长庄稼，杂草荆棘长得也更快了。为了有收成，糊口生活，农民不得不被绑在庄稼地里没日没夜的劳作。而神仙们没有了农民的打搅，自然快活做神仙了。

　　我说，那你们架梯子到天上，让神仙把杂草种子全部收回，保证不到天上玩，不就不用干活了啊？长辈们哈哈一笑，并不回答。

　　等我明白这根本就不是问题的问题时，爷爷已经爬着梯子上了天。在天上的爷爷也并没有听我的建议，跟神仙商量把杂草种子全部回收之类的问题。

　　最后一次在禾场乘凉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最有趣的一次乘凉发生在什么时候也无法忆起。也许，关于乘凉具体到某年某月某日的记忆，我们根本无法如此长久保存，能够记下的，只是留在脑海里的那些场景和片段。比如蒲扇、竹床、躺椅、萤火虫、葡萄架，甚至一些鲜活的事情。比如清早起床，母亲整理被单发现一条死蜈蚣，那自然是父亲夜晚翻身的“杰作”。劳累一天的父亲，乘着凉就睡着了，哪里知道夜晚蜈蚣爬上了身。

　　乘凉不仅仅是因为炎热，还因为劳累。因为那个使坏的神仙，从此如父辈一般的农民再也没有了清闲的日子，白天汗滴禾下土，才能确保有收成。劳累一天，傍晚乘凉，一家人一起享尽天伦，放松身体，最是惬意，所以叫乘凉。

　　人群从身边走过，除了那几个老人，更多的人沿着湖边快步走着。他们不是来乘凉的，是来锻炼身体的。这些人和我一样，在单位或家里坐得久了，需要出来活动一下筋骨，让自己“累”一次。也许这就是城市与农村的反差。（通联：沙洋县民政局）

（摘自《荆门晚报》2012年9月6日2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