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五月的芊芊酥手/弹响小河调好的琴弦/躁动的音符在泥巴中跳跃/如婴儿般鲜嫩的绿色/早已布满初夏的吻痕/不必说夏雨初落的温柔/也不必说金银花开的清香/看到田沟里流水的涓涓情意/就知生命在稻秧尖上等待的焦急/是犁耙撩动的迫切/酥了五月的细雨/弯了农夫手中的岁月/几滴走失的音符/溅湿了田间翻飞的轻燕

　　又是一年犁耙水响时。五月，总是这样让人期待，撩动你心底深处那一抹脆弱的情愫。几阵闪电，伴着雷声，细雨如织。雨后田野一片清新，田沟里、水渠里、河道里，流水涓涓，水花欢腾。烟雨、犁耙、蓑衣，也许只有江南，只有江汉平原的农村，才会有这样的诗情画意。

　　“犁、哇（音）、喔、沟”，父亲用一声声简短的吆喝唤醒昏睡的水牛，翻耕过来的泥土散落在水中，有节奏的随着犁一起演奏农耕的大合唱。有胆大的鸡跳跃飞舞着跟在犁过没淹到水的土块上，专心搜寻倒霉裸露的蚯蚓。几只飞燕忽而翻滚，忽而直上云霄，传递着欢愉的信息。远处林中，布谷鸟“布谷布谷”的叫声催促着农人手中的竹鞭，岁月就在这一声声鸣叫声中走成了昨天的记忆。

　　偶尔，父亲扬鞭一声“  ”，水牛于是再一次振奋精神，卖力地拖犁前行。偶尔，父亲一声“哇”，水牛于是停下，回头望一眼父亲。停下来的父亲其实是发现了鱼儿或者鳝鱼，眼疾手快地伸手就逮住了。有离得稍远一点，免不了三两步跨过去，身上会溅一些泥水也毫不在意。偶尔，累了的父亲解了牛绳，坐在沾满泥泞的田埂上抽烟，解了套的水牛“哞哞”叫两声，慢条斯理地踱上田埂，有板有眼地一口一口啃食青草。偶尔，我也会站上耙，学着耙田，母亲会满意地笑一下，蛮像那个样子。犁耙水响，是季节的召唤，是生命的撩拨。只是，那些演奏在田间的音符，慢慢遗失在机械的轰鸣声中了。舅舅扛着犁牵着牛来到田边，表哥的拖拉机已经“突突突”下了田。表哥坐在拖拉机上大声喊道：你回去歇着吧。失落的舅舅于是扛了犁牵了牛往回走。母亲老远就看到：正好，我们家没牛又没拖拉机，你来帮我们耕田赶耖。舅舅黯淡的眼神于是闪出兴奋的光来：好好好，马上就来。于是，偶尔，田野里一声声“犁、哇（音）、喔、沟”的吆喝声，在机械的轰鸣声中格外悦耳。机械替代牲畜，提高了效率，轻松了农人，只是，也模糊了那些遥远的记忆。不知道该怎样来评说这样的变化，当一切与利益和金钱挂上关系，变革是必然的，从这样的角度来看，铁牛代替水牛，是社会的一种进步，就好像工业文明代替农耕文明，是一种必然，即使如我内心纠结的人存在，也改变不了这一进程。

　　也许，只有看到生命在稻秧尖上等待的焦急，犁耙水响撩动的迫切，才能深谙其中的内蕴，而翻飞的轻燕，注定要带走那些走失的音符。五月，犁耙水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