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河是固执的我一定要去的地方。

　　它不美丽，不出名，不特别。但因了迟子建的一本《额尔古纳河右岸》，我痴迷地走向了你们：鄂温克人。

　　鄂温克人是大兴安岭山间的猎民，一个原始部落。驯鹿是他们的“森林之舟”（唯一的交通工具），萨满（巫师）是他们笃信的医神，酋长带领着他们行进在山中，重复着简单而纯净的生活。

　　见到驯鹿是个意外。在通往根河的路上，偶然瞟见路边有个“神鹿园”，我们就把车开到了林间深处。果然是人间仙境：清澈的天空上铺满层层叠叠厚的薄的轻的重的云彩，绿草间点缀着几星平房，红顶。健壮的马匹慢悠悠地在草地上漫步，如同一群游手好闲的贵族子弟。更远处，几只梅花鹿蹿动着，披一身华丽的花衣，似汉时盘中旋舞的赵飞燕，轻灵而机警。它们不时地停驻，扭过身子，一动不动地向我们张望，些许好奇，些许询问，大有玉环“回眸一笑百媚生”的诱惑。等到你稍一挪动脚步，它们又撒开腿飞驰开去了，如同江南的荷，亭亭水中央，只可远观，绝不让你靠近。

　　正陶醉间，听到有人喊：“驯鹿回来了！”循着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一大群“四不像”（驯鹿角似鹿而非鹿，头似马而非马，蹄似牛而非牛，身似驴而非驴，因而俗称“四不像”）争先恐后地冲向鹿圈。毛灰，尾短，脖子上挂着铃铛（驯鹿爱吃苔藓，通常会放它们到山间寻找食物，如果它们越走越远，主人会循着铃声找到它们）。最引人注目的是它们头上的犄角，枝桠般绽放，简直就是一件天然的艺术品！

　　驯鹿喜苔藓，梅花鹿爱豆腐渣。亲手喂完它们，我们便前往根河敖鲁古雅鄂温克猎民乡。这里少有人来，果然冷清。除了有一大队剧组模样的人马在檐下小憩之外，就只有我们一行五人了。一下车就看到了一幢圆锥形的建筑，那就是我执意要寻找的“撮罗子”——鄂温克人的家。真正的“撮罗子”（也叫希楞柱）应该是用松木扎成的，四周围有桦树皮或是兽皮。可惜如今，山上的猎民几乎都搬到了政府为他们特意修建的这个猎民乡，原汁原味的“撮罗子”已然绝迹。我钻进那个模型样的“撮罗子”，抬头看到了透着蓝天的顶，耳边回响着《额尔古纳河右岸》中那个九十多岁的鄂温克人最后一位酋长的女人喑哑的声音：我喜欢住在希楞柱里，它的尖顶处有一个小孔。我常在夜晚时透过这个小孔看星星，它们就像是擎在希楞柱顶上的油灯似的。我不愿意睡在看不到星星的屋子里，我这辈子是伴着星星度过黑夜的，如果午夜梦醒时我望见的是漆黑的屋顶，我的眼睛会瞎的……

　　走近猎民乡一户木克楞似的建筑，便看到一位红衫妇女正在缝制着什么。原来是一双拖鞋，半个巴掌大小，材料却是不一般：桦树皮。桦树皮是鄂温克人的最爱，他们拿它做房子，拿它做餐具，拿它作画，甚至有个叫安草儿的小男孩就专爱啃食桦树皮。走进里间，完全就是一个小型博物馆。各种动物标本，桦树皮画作，拥塞着整个空间。红衫妇女是鄂温克人，矮小、随和。她告诉我，酋长没有了，萨满没有了，撮罗子也没有了（山上的人现在住政府统一发放的帐篷，比较方便），但是山上还有人，因为驯鹿是会跟着苔藓走的。

　　临走的时候，心中空落落的。我找鄂温克大姐索要了一小片缝制拖鞋的桦树皮留做纪念。古老的民族一天天走远了（鄂温克人现只剩200多人了），不论他们愿不愿意，也不管我们愿不愿意。若干年后，一切终将成为美丽的传说。                （通联：市教科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