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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 月 作 证

时间:2007-09-05 00:00     来源:     作者:罗翔    点击:

 

 

  阿魏骑着摩托车在襄堤飙了一阵,又在襄河边对着哗哗欢畅的河水,扯起尖亮的嗓子肆无忌惮地吼了几声。回到家里用冷水淋了个痛快澡,可心里仍是一团乱麻,铺开的稿子上一个字也没有写出来,只是涂满了细细粗粗的线条儿。妻子杜月梅看见他神经兮兮的样子忍不住说,小弟,找秦刚老师换换脑子去吧。阿魏便给秦刚打电话,阿刚,我要搓几盘了,给我找几个腿儿。

 

  秦刚放下电话便去找人。找了几个,还缺一个,刚好新调来的女教师蒋丝丹走出寝室,他便喊,小蒋老师,是不是回城关?蒋丝丹笑着说,今天不回去了,老公打电话来说他到了油城,晚上来接我。秦刚高兴地说,好好好,陪我们搓几盘吧!我们还缺个腿!他一边说一边做着搓麻的动作。

 

  几个人刚到秦老师的屋里坐下来,阿魏就气喘吁吁地推门而入,看着桌上的麻将,他的有点儿细小的眼睛一亮,来呀,不日白了,进入主题吧!他见了蒋丝丹笑着说,小蒋,你也喜欢这个东西?来吧,不客气!蒋丝丹就把椅子挪到桌边,看着麻将笑着说,谈不上喜欢,只是偶尔为之,今天秦老师说作家要来体验生活,找我陪,我岂敢不来!蒋丝丹细小的声音传入阿魏的耳朵里,他听起来就像是朗诵一首抒情诗。蒋丝丹调来三中不久,很多人还不认识,但对阿魏她是有所耳闻的,他的名字在省报市报的副刊频频出现。她很喜欢读他的那些风土人情的系列小说和散文。她还在南方的一个刊物上读过一部署名阿魏的中篇小说,题目好像是《船》,不知是同名,还是阿魏老师的作品,她一直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证实一下。因为她很喜欢《船》中的女主人阿桃,她应该有生活原型的。

 

  蒋丝丹调来的第二天,学校副校长和中层干部进行述职演讲,然后由老师评比,蒋丝丹在会上第一次见到了阿魏,据老师们讲他刚从外地参加一个笔会才回来。那一米八几的个头鹤立鸡群,粗胖的身材已经显得有些臃肿,中部也悄然地崛起了,那双大腿足足比一般人的腰还粗。肉乎乎的两只手却纤细小巧,与身材胳膊极不协调,就像是一位笨拙的雕塑家硬安上去的。怎么看都不像文人,倒像是一个身大力不亏的装卸工人或屠夫。在蒋丝丹的想象中,阿魏是一个面庞白皙,身材略为清瘦而颀长,眼睛上架着近视镜,一副文绉绉的模样儿。现实与她的想象差距太大,她甚至有点儿遗憾。这样的人也写得出细腻的文字?真有点儿不可思议啊!蒋丝丹觉得好笑,怎么无端地评价别人呢?阿魏是学校分管政教的副校长,轮到他述职时他只说了一句话,我不干了,让别人上吧!说得大伙儿一头雾水,十分惊讶。但人们很快就静下来,这件事对阿魏来说是很正常的。阿魏除了埋头于教学外,几乎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用在写作上,做学校的那些琐事太花费时间了。选举公布结果时,阿魏依然有足够选上的票额。这让很多老师羡慕不已的位置而阿魏却像穿一件不得体的衣服一样给随随便便地扔掉了。蒋丝丹从心里生出一丝敬意,一个人应该有自己的个性。蒋丝丹想的走了神,秦老师叫了几遍,摸风,摸风!她都没有反应。喂,小蒋,是不是想老公了?阿魏用麻将敲着桌子说。蒋丝丹哎了一声,不自然地笑了笑,这才摸了风,坐在了阿魏的对面。

 

 阿魏的手气今天很好,搓麻时他的两只肉乎乎的手很不熟练,有时手指甲戳到了垫子上,有时把麻将搓到蒋丝丹的手背上,他歉意地望蒋丝丹笑一笑。别人砌好了墩,而他还在落七撒八地一颗一颗地拾掇;别人砌得是一条直线,他砌得是一条曲线,还有的正反不分。他呐呐地说,我怎么这么笨!哎,真是不是赌博的料当。蒋丝丹略微一笑,魏老师只能爬格子。阿魏打一颗子,慢得就像在稻田里捉虫子,真叫人心里忍出血来。可拥有一份好心情比什么都重要,不管别人怎么追,他却依然故我,嘴里嘟哝着,你们急什么,只有慢工才能出细活嘛!秦刚给他参谋,他一点儿也不听,那牌就像很听他使唤的老黄牛,每次都是按照他的思路来的,他笑着自言自语,嘿嘿,这狗日的牌也心有灵犀一点通哩!他的面前堆满了乱七八糟的钞票,他也懒得理一理,清一清。他觑一眼蒋丝丹,却见她柳眉儿蹙着,脸儿发红,牌来的不顺,她心里着急。这当儿,阿魏又成了一个大和。他立刻站了起来,从钞票上拿起来打火机,点燃了烟,吐了几个眼圈儿,对不起诸位,在下先走一步了,明晚我请客。说完,就匆匆地走了。

 

  桌上那些乱七八糟的钞票他一张也没要。蒋丝丹很纳闷,怎么,魏老师忘了,连钱也没带走?你还不了解他,秦老师边清票子边说,他哪里是来打麻将的,他是来换脑子的。这下,他的灵感来了,疯急疯火地赶回去码他的字去了。赢了钱他分文不要,输了活该他倒霉。每次过后他都要请大家搓一顿。我们谁也不心疼他的钱,反正他的稿费比我们的工资还高。秦老师把钞票都退给了大家,然后说,都拿着吧,我们现在正式开始玩几盘。

 

  蒋丝丹心里想,这是个有个性的人!

 

 二

 

  阿魏下班后总喜欢到办公室逗留,每天最晚离开的就是他。他并不是在办公。他把时间的界限分的很清楚。5点下班后,他不是看文学期刊,就是趴在桌子码字,或者干脆呆坐在那儿发愣。一直到天幕抖下黑色的帐子,他才骑车回到镇上的家里。到家时,妻子杜月梅总是把饭菜放在炉子上,热乎乎的饭菜吃起来香甜可口,他每次独自吃饭的时候,心里就涌出一种感动。杜月梅真是尽到了一个姐姐,一个妻子的职责,她想法方设法照顾着阿魏。什么事情都会替他考虑得周到细致。洗澡水用开水瓶灌好,大盆子小盆子叠放在洗澡间里,肥皂放在凳子上,换洗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压在枕头下,外衣则挂在衣架上,甚至连烟、打火机也搁在茶几上。阿魏就更感动了。妻子杜月梅长的一般,还大他一岁,他觉得无所谓,能平平静静地打发日子就是一个普通人最大的福气了。杜月梅在社办企业的一家纺织厂上班,中餐和晚餐一般都与他错开了。每个月勤扒苦做挣五、六百元。儿子在县城上高中,每个月才回来一次。常常是他一个人呆在家里,这倒给他提供了一个清静的读书与写作的环境。诚然,有时候孤独与寂寞也袭击他。这时,他就想与妻子在一起,他就会给一里之遥的妻子的厂里打电话,杜月梅就跟别人调好班回来。有人说,男人是耐不住寂寞的。杜月梅知道丈夫心里烦闷,她就把厂里发生的一些新鲜的事讲给他听,偎依在他的怀里,还故意讲一些挑逗的荤段子,阿魏胯下的东西就会变得热乎乎硬梆梆的,生理上就有了要同杜月梅干事情的强烈愿望。他傻笑着把她拉进房里,就说,好想啊!杜月梅便把衣服剐得一丝不挂,像顽皮的小孩一样钻进被窝里。阿魏把烟掐灭了,搁在烟缸上,咳嗽两声,迅即扒了衣服,揭开被子,像看一樽雕像一样,把杜月梅从头到脚欣赏一遍,然后将那肥胖的身躯很笨拙地压在了杜月梅的身上。躺在下面的杜月梅嘴里就哼哼唧唧地,喘着粗气骂道,哎哟,死鬼,像一坨死铁,压死我了。阿魏就憨笑着,故意鼓起肚子,双脚翘起,大嘴盖住了杜月梅的小嘴吮吸着,倏尔又把舌头勇猛地伸进去,杜月梅呼吸更困难了。便不停地捏着阿魏的腚儿,那肥嘟嘟的腚儿便清一块紫一块。平静下来之后,杜月梅便把湿毛巾搭在阿魏的屁股上,亲昵地剜一眼阿魏,疼吗?阿魏侧着身子把脸埋在枕头上呐呐地说,不疼,就是火辣辣的。杜月梅的心里就充满了幸福。这个时候,阿魏就特别兴奋,趁着兴奋劲儿趴在书房的写字台上制造他的文字。

  这天下班了,阿魏在办公室,他的双脚搁在桌子上,连袜子也脱了,他不停地用手抠着脚丫子。这时传来了钢琴声。他不懂音乐,但他还是听出了弹奏的是瞎子阿炳的《二泉映月》,那细腻的曲子一下子把他带到了美妙的意境中。

  魏老师,你还没有下班啊!一声清亮的声音把他从梦中拽回来。他急忙把脚从桌子上抽下来。哦,是小蒋老师,你还没有下班啊!蒋丝丹看见阿魏的举止忍不住笑了。她看见阿魏桌上脏兮兮的东西就想翻胃。阿魏见蒋丝丹盯他的办公桌,便用杂志在桌子上摩挲着。蒋丝丹把一本音乐教材放在他对面的桌子上,掏出钥匙开抽屉,阿魏疑惑地问,你搬到这儿来了?蒋丝丹打开抽屉说,怎么,魏老师不欢迎?太欢迎了,我可以向你请教音乐了。阿魏心里当然很高兴,他说的是实话,阿魏很喜欢音乐,他的嗓子好,经常喜欢哼几句,但除了国歌外,他再也没有一首歌能唱完的。他所哼的歌,有开头的,有中间的,也有结尾的,总算是断章取义地把主要内容给弄出来了,并且调子还蛮准。有一次,秦刚与他打赌,阿魏,除国歌外,你能哼一首完整的歌了我请你吃野味。阿魏唱了四五首,没有一首完整的,惹得大伙儿乐了。野味吃不成了,倒把阿魏的胃口调上来了,他一挥手,走,吃野味去!阿魏自掏腰包和大伙儿撮了一顿,硬是把他的两篇文章的稿酬给“米西”了。

  魏老师,您别笑话我,这下我方便了,可以随时看您的大作了。蒋丝丹忽然想起那篇叫《船》的中篇小说便说,魏老师,那篇《船》是您的作品么?阿魏没有从正面回答而是问,你喜欢?我很喜欢小说里的主人公小桃,她大胆,泼辣,对生活热情,对爱情执着,魏老师,你这个原形是谁呀?看着蒋丝丹长长的睫毛下的那双清澈动人的眸子,阿魏摆了摆手,瞎编的,小说当不得真的。走,该回去了。

  刚下楼梯,阿魏说,小蒋,你先走,我回去取本书。他连忙到办公室,把办公桌上的书本叠得整整齐齐,把手巾打湿反复地擦拭着桌子,桌上放出了光亮才罢手。

  翌日,阿魏走进办公室,看见蒋丝丹已经坐在了他的对面,蒋丝丹抿着嘴望他笑了笑。阿魏坐了下来,一股淡淡的香味儿从对面漂过来,他不喜欢闻女人身上的香水味,他觉得很牵强附会,他宁可喜欢闻男人身上的汗臭味儿,这些都是原汁原味的,没有刻意的雕琢。不知怎的,今天这味儿很好闻,总有一种凉丝丝的感觉,他吸了吸,那味儿便沁入了全身。他手里拿着笔有点儿发抖,他索性放下笔拿起教科书看起来。

  魏老师——!蒋丝丹指着书上的一个字问阿魏,这个字怎么读?阿魏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她指的那个字。哦,这个字念亓(qi)!蒋丝丹半站着弓腰撑在桌子上。他们隔得是那么近,几乎快要碰着了,双方的呼吸相互交*着,那香味儿快要把阿魏熏得飘飘然了。听阿魏一说,蒋丝丹不自然的笑了,魏老师,您别笑,我还以为这个字是圆周率呢?说着拿起笔在“亓”字上注上了拼音。

 阿魏的心情已经完全破坏了,他从来没有认真地想过女人。也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让他认真地想过。他与杜月梅结婚16年了,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很深的,但那纯粹是一种兄妹之间的亲情。事实上,杜月梅永远把他当作一个小弟弟呵护。从小他叫杜月梅姐姐,结婚后他仍未改口。他们两家同住一个村里,他的父亲和杜月梅的父亲是生死相交的朋友,很自然的就把两家孩子的婚事牵扯到了一起。在阿魏10岁那年,一次他的父母在襄河驾船,为救一个年轻妇女和她的孩子而双双罹难。月梅的父母托人用滚钩像箆梳一样梳了无数遍到第二天才把阿魏的父母打捞上来,夫妻俩紧紧地抱在一起,衣服上满是泥浆,尸体已经开始发胀,而四只眼睛却睁得大大的。月梅的父亲说,兄弟,弟妹,你们放心地走吧!我会想待亲生儿子一样待阿魏的。10岁的阿魏就这样来到了杜月梅的家里。从此,月梅的父母把阿魏顶在头上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月梅甚至有点儿嫉妒。月梅也处处谦让着阿魏。小学毕业后,月梅的父母把她留在家里而让阿魏上中学,一直读到高中毕业。

 后来阿魏在村里教书回家晚点儿了,月梅就骑自行车到学校去接,姐弟俩就一同回家。月梅的父母看着这一双儿女心里甭提多高兴。月梅对阿魏除了姐弟之间的亲情外,在她心里还有一种朦胧的说不清楚的情愫。阿魏教书后,19岁的月梅的这种情窦初开的情感就愈加明朗了。她把她的未来与眼前的这个弟弟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了。她每天都想着他。阿魏有时到县里学习几天,她都要嘱咐他快点回家,别让父母想得慌,其实是她想得慌,但这种感情她还不能外露。阿魏对她从来没有暗示过这方面的意思,在阿魏和月梅的婚姻里,阿魏是被动的。杜月梅有父母的支持,对阿魏变得积极主动了。阿魏内心想寻找使自己怦然心动的感情,至少不羼杂姐弟之情。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他还没有来得及尝试,甚至还没有仔细考虑一下,面对养父母,月梅的真诚与怜爱,他把自己的好多想法咽到了肚子里,懵懂的被他们带进了婚姻的殿堂,很顺从地由养子变成了女婿加养子,丈夫加弟弟的多重角色。

 想到这些,阿魏觉得好笑,今天怎么尽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啊!他竭力使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他屏住呼吸,脚不自觉的向前蹬了一下,刚好抵着了蒋丝丹的双脚,他慌慌地缩回来。低着头拿余光瞟了蒋丝丹一眼。她仍趴在桌子上写着。她想,她不可能没有反应,只是没有表露出来而已。他低头看见那两只高跟鞋依然如故地向上翘着,双脚还有节奏地摇晃着。他为自己猥琐的心理感到好笑。

 蒋丝丹听说文人都很怪,都会有一些与常人相悖的举止。他们都有特别丰富的感情,对生活有着执著的追求和独特的见解。她很想了解眼前的阿魏。蒋丝丹哼着歌儿,这声音小的只有自己才能听见,她的双脚不停地打着拍子,忽然,阿魏的脚用力抵住了她的双脚,她知道是阿魏不小心碰着的。她不动声色地瞟阿魏一眼,又在备课本上写了起来。(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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