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花靠墙，养女随娘。

张玉香正在墙头栽花时，她娘李银桃走了过来，李银桃走得不慌不忙，看张玉香把一棵兰草栽完了又培上土，才弯下身子摸了一把张玉香的头说，乖，从今天起咱们娘儿俩一起过了！

我爹呢？张玉香仰起头这么问了娘一句。

他跟人跑了！李银桃说完站直身子往寨下望去，好像能看见男人跑得撒欢的模样。

跟人跑了？张玉香停了栽花的动作，站起身望着娘，也不慌不忙地拿眼往寨子下瞅。

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她们家就是走失了一只鸡或一只羊，可就算是走失了一只鸡或一只羊，家里人也该打几声张的啊！

像给李银桃证明似的，她家的电话这会儿响了，李银桃呶了呶嘴，你爹的电话呢，肯定是找你的！

李银桃猜得没错，电话果然是男人打来找张玉香的，张玉香拍了拍手抓起话筒，那边刚说了句我是你爹，张玉香就冲话筒嚷了一句，我没有爹！啪一声挂了电话。

张玉香这一点上也随娘，很坚决站在了娘的立场上。

既然站在了娘的立场上，张玉香觉得自己要做的第一件事就应该是改姓了，跟娘姓，叫李玉香！

改姓不是小事，得到寨子里开证明，还得上乡里派出所重新改户口。十三岁的张玉香就把衣服扯了扯，扯出了副很周正的模样，爹没了不要紧，有娘在，家应该还是周正的！

刚要出家门，村主任王大志来了。

李银桃本来以为男人走就走了，不外乎自己肩头多些活路，没想到还引起了村主任的重视，人家居然都主动登门了，可见男人还是重要的。

觉得了男人的重要，李银桃就双膝一软，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

狗日的，没良心的呢，说跟人跑就跑了！她本来想很泼妇样的骂几声响街的，偏偏眼泪不争气，呼一下子流了出来。

王大志第一次碰上男人跟人跑的刺手事儿，感觉很不好办，以前寨子里也不是没人跑过，可跑的都是女人，那样的事儿不棘手，女人为啥会跑？还不是嫌男人没出息吗。

王大志做那些男人工作基本是靠骂解决的，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人家要有衣穿有饭吃会跑？俅！我婆娘咋就没跑？自个没出息，就别怨女人生了个水性，换我，早就跑了，还会轮到现在？知足吧你！

这一骂吧，那些男人多半就知足了。好像女人没早跑几年实在是很对得起自己了，所以啊，有那跑出去几年又回过头过日子的女人，男人更是疼得不行。

这一回，总不至于骂李银桃没出息吧！

王大志就背起手皱着眉头在李银桃面前踱着步子转悠，李银桃哭的样子很可怜，有那么点楚楚动人的意思。王大志喉咙里干了一下，既然来了，总得表示一下自己的关怀吧！

王大志就蹲下身子说，银桃啊，你男人出走前有没有什么征兆啊？

啥征兆？李银桃书读得少，不知道征兆是个啥讲法。

就是有啥迹象？大志启发说，比如说跟你打了还是骂了还是分床睡了。

李银桃抹了一把泪，没呢，走的头天晚上他还睡了我的！

王大志又皱了一下眉，这个女人，咋这么没心没肺？这样的事也好意思说，那他甩下你们娘儿俩，总有个理由吧！

李银桃想不出个理由，嘴里狠狠地骂了一句，他个死猪，图一个人轻爽呗！

什么死猪活猪的，对男人要温柔点！王大志生气了，他婆娘也经常骂他死猪来着，他最不喜欢听的就是这句话。

王大志这一生气吧，多少有了点威严。李银桃吓了一跳，这才发现王大志跟平时有了很大的区别，李银桃就期期艾艾应了一句，下回我一定温柔！

还有下回，俅，男人回不回来是是两可的事呢！

王大志心里这么想，手上还是轻轻地拍了拍李银桃哭得半裸的肩头，这就对了，点灯要油，耕地用牛，想留住自个男人靠的是温柔！你放心，就是你男人不回来，寨子里还缺了两条腿的男人帮你！完了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李银桃肩颈窝一眼，王大志这一眼，让李银桃心底一下子亮堂起来。本来就不重要的自己男人这会儿在心头就更微不足道了，自己还是有男人关心的！

李银桃只顾品味王大志的话，没看到张玉香跟在大志后面走了。

王大志发现张玉香跟在自个后边，很奇怪，问她，你不陪你娘，跟来干啥？

我要改姓，姓李！张玉香硬梆梆四来了这么一句。

王大志就明白了，说行，姓李！

张玉香顿了顿，说光姓李还不行！

咋了？王大志觉得奇怪，这丫头很难缠呢。

你还得帮我娘，不光是你，寨子里有两条腿的男人都得帮！张玉香又说。

行，我们帮！王大志挠着头皮笑了，放心，寨子里有两条腿的男人都乐意帮！

张玉香不笑，说你们帮了我娘我会记住，长大了我会报恩的！

啥恩不恩的！王大志刚要接嘴呢，张玉香一咬牙又补了一句，但你们期负了我娘我也会记住，谁欺负娘了我长大报谁的仇！这话说得冷冰冰的，一点也没点小女孩家的温柔劲。

王大志吓一跳，栽花靠墙，养女随娘！这娘俩看出我要欺负她们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