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是一位待嫁的新娘，在你还没有好好地摸够她的秀发时，她又换了新装，给了你一眼妩媚，还会让你聆听这个日子的一切风流。

　　秋，就是这样悄无声息地红了，熟了。她没有与时间老人商量，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嫁了出去，她就是要用她熟透了的身躯，勾起你的幻想与冲动。

　　荆门多山，而北山最美。这样的季节，当是北山最美的时刻。城北二十里处，有圣境山，路途通畅，可驱车直至山腰。刚好前些日，荆门下了大雨，秋雨一洗，空气更新，秋阳一照，山色更亮。于是，趁着休假，便骑单车出行，至圣境山脚下，抬首而望，满眼皆画。

　　树叶已经泛红，一大片，一大片，夹在绿中，便是蜡染。在这各种不同的红中，你可以感觉到它们在静静地流淌，由浅入深，由深入浅，由下至上，由上至下，从你的眼前流进眼里，再流向你的心灵深处。色彩不断地变化着，在这红绿交错的山峦，它们在吟唱着自编的歌。许多时候，它们倒是喜欢那一阵阵秋风，因为秋风的到来，会让它们的笑脸变得更红，更媚惑。只要自己的脸蛋一红，它们就学会招摇，放肆地把自己的媚态尽显出来，婆婆娑娑地给这山野一片籁响。

　　有些常青的树，倒是很羡慕那些红了叶的伙伴。它们想，我们一同从春走来，一样地绿了一春一夏，甚至还有半个秋，怎么突然间它们就红了呢？常青树看不到自己色彩的变化，总觉得自己的一生没有活出精彩，只好默不作声，静守着自己的岁月，也静守着自己的位置，绿上自己的一生。红叶是知情的，知道这绿叶的魅力，也知道这绿叶给它们创造的魅力，“万绿丛中一片红”的美，全在绿的贡献。于是，红叶见到沉默不语的绿叶，会主动飞来安慰，在它们的身边盘旋一阵子后，悄然而下，依偎在常青树身边，温柔地陪伴，直到老死。

　　红叶与绿叶，倒是一对天然的情侣。

　　圣境山的海拔大约五百米，沿着山石小径拾级而上，人便在林中穿梭，你便在画中游玩。一路上，还有小鸟相伴，这些调皮的小鸟，是涂鸦的高手，在树叶间飞来穿去，几个来回后，那些树叶果然就变了色。如果你抓拍的时间到位，就会有一幅很好看的作品，可取名《小鸟绘秋图》。

　　上得山顶，顶上有未完工的楼阁，据说没人再建了。虽是废阁，但仍可以登上一观，群山迤逦于脚下，蜡染铺开，经秋阳一照，白云一拂，这画卷就生机无限。豪情一生，便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或凭栏吊古，吟诵风月。

　　我知道这生机无限的画卷，全凭了这些树叶的功劳。没有这些秋叶的变换，所有山峦只是苍老的疲惫。这秋叶的魂魄，是自然老人随意流泻的诗魂，一呼一吸之间，就把风霜的意味化作人间无穷的想象，等到这画卷收藏起来时，再归结为一种生命的哲理——无论一生的精彩与否，最终归为尘寂。

　　所以，来到这里后，我想做一片叶，做一片秋叶，有自己活着的色彩，也有自己的魂魄存在。也许，我终其一生，也无法挽住朝霞，但我可以在每个清晨餐风饮露，聆听自然；也无法拽住晚霞，但我可以在每个夜晚抖落灰尘，细数星斗；更无法握住岁月，但我可以淡然自己，快活一世。

　　突然，一片红叶飘然而至，落在我的手心，我把她含在嘴中，这叶竟然无味。老子云：“味无味。”想想，这无味何尝不是至味？

　　（通联：市浏河中学）

（摘自《荆门晚报》2012年11月25日22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