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日重阳节，开门有菊花，不知来送酒，若个是陶家。”这是王勃的《九日》。王勃是个富有才气的诗人，可惜天妒英才，去世得早。但这首明白如话的诗，却把重阳节、菊花和诗人这三者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让人们知道了重阳节里有菊，有诗人，要赏菊，要吟诗，不然，这节就过得没有意思。

　　诗中提到的陶家，当然是指晋代大诗人陶渊明。陶渊明是半个酒鬼，半个菊痴。宋人周敦颐说陶渊明独爱菊，便是佐证。所以他常常一边饮酒，一边赏菊，一边吟诗作文，也算得上自在快活。以其《饮酒》为例，中有佳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淡泊旷达若此境者，天下几人？至于是不是重阳节这天饮酒采菊，南山赏景，没有明说。

　　不过《艺文类聚》卷四引《续晋阳秋》讲过一个故事，可以证明陶渊明作这首《饮酒》诗大约也是重阳节这段时间。故事云：“陶潜尝九月九日无酒，宅边菊丛中摘菊盈把，坐其侧，久留，见白衣至，乃王弘送酒也。即便就酌，醉而后归。”陶渊明重阳节这天没有酒喝了，就到宅边摘菊花换酒，然后酩酊大醉。这可谓是天下奇谈了，“白衣送酒”便典出于此。那个张弘倒不是菊痴，他是个刺史，熟知陶渊明爱花嗜酒，所以重阳节这天专门派人送酒陶老，这又是一种怎样的相知？有了菊花便有了酒喝，也足见古人性情之奇怪，信任之特别，交情之深厚。

　　陶之于菊，是最爱；菊之于陶，是知己。二者融在一起，成天地之美谈，成天地之唯一。菊不放肆，不喧嚷，不炫耀，不娇柔，不脆弱，不牵绊，不勾连；淡雅清悠，幽香袭袭，静默独守，耐寒傲立。当那一袭清香扑入陶的鼻翕时，那南山的菊不就是诗人腹中的酒，口中的诗？所以，陶渊明的“饮酒”，其实也是“饮”菊，也是在“饮”尽他一生的感慨。

      另有一个诗人王缙，也写了首《九日作》：“莫将边地比京都，八月严霜草已枯，今日登高樽酒里，不知能有菊花无。”这也是重阳登高时所作，竟然也把菊花拿来作为登高的情寄之所在。“不知能有菊花无”，如果无菊，这登高就失了味道，那酒味便淡了几分。王缙，可能今天熟知他的人并不多，他其实就是唐代大诗人王维的弟弟，在那个时代，也许他比王维更有名。因为他做过宰相，又曾经被贬，又被朝廷重新招用为官，几经沉浮，可谓风云一时。其间还要求主动舍官救回了曾做过叛军安禄山的俘虏的兄长王维。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他被贬之时，晚年重阳登高之时，看着满眼的霜凛草枯，却没有释怀，只是希望能有几瓣菊花浸泡杯中，在高山之上，让菊香随酒入腹。就算有愁，也让酒浇了，但有了菊香，今夜的梦则美了，或者那份心更定了。

　　晚唐著名诗人杜牧，也曾有一首著名的关于重阳节的诗，叫《九日齐山登高》，诗曰：“江涵秋影雁初飞，与客携壶上翠微。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但将酩酊酬佳节，不用登临恨落晖。古往今来只如此，牛山何必独沾衣。”重阳佳节到了，和朋友一同携酒上山，这齐山之景虽是深秋了，但依然“翠微”美艳。美景就应该有好心情的，所以开口笑不说，还要折来菊花插满头，不然这登高就白上了一回啊。其实杜牧作此诗时也是被贬，贬到了池洲（今安徽境内），这九日登高的齐山便在这池洲。但他并不因为被贬而抑郁寡欢，惆怅满腹。相反，旷达豪宕，爽朗飞扬。但试想一下，倘若这齐山无菊，或者重阳之时无菊，那岂不是扫兴大半？不过只要心情舒畅，把世事洞明，就算是满眼枯黄，菊花有无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心中有菊，便有了重阳的特别之情。

　　“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今又重阳，战地黄花分外香。一年一度秋风劲，不似春光。胜似春光，寥廓江天万里霜。”这是开国领袖毛泽东的《采桑子·重阳》。重阳节这天，战火纷飞，炮声隆隆，但诗人却一边打仗，一边赏菊，这是何等的豪迈！这是怎样的斗志！此时的菊花已不再是花，而是胜利的花环，节日的芬芳。

　　从古至今，重阳节这天吟咏叹怀者不计其数，但不管怎样，重阳节这天，菊是一个特殊的而又非它莫属的主角，诗人也是个不请自来的佳宾。节日，菊花与诗人，这三者相依相伴，无论何地，无论何种情况，这一天总有他们合唱的声音。

　　千百年来，随着时事的变化，重阳这个节日并没有被“变化”掉，相反，越来越被人们看重。倘若这天不把盏赏菊，吟诗作画，好像他也算不上一个真正的诗人或画家。

　　可惜，今天的你呢，重阳还登高否？还来就菊花否？还有吟诗之雅兴否？

　　（通联：市浏河中学）

（摘自荆门晚报》2012年10月24日A12版、10月25日16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