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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场故事

时间:2006-11-14 00:00     来源:     作者:刘南陔    点击:


    禾场在家乡的通俗叫法是“稻场”,仔细琢磨,这也有道理。晾晒在家门前空场上的收获物主要是稻谷,当然棉花、芝麻之类也有,但那在其次。因之称“稻场”千真万确。
    立春过后,家家户户都十分关注禾场。只要是足墒雨,清晨总会听到塆前塆后传出来吱呀吱呀的石磙声,这是农家在碾禾场。这声响是迎春的序曲,是农家的畅想,是一年的希望。
    碾禾场的活轻,是老人们干的。老人们慢条斯理地从灶门口扒来稻草灰,先在不粘泥的禾场上撒一遍,再套牛拉磙。场子不能太湿,不然泥巴磙成一个套,滚来滚去,地碾不平,打场时谷扫不起来,费事。也不能太干,太干了,碾不和美,日后会裂坼,只有等待下一次的春雨。禾场就是农家的颜面,难怪田园诗人也有“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的讲究。
    农村夏夜是禾场最安静、最迷人的时候。还在日头西下、房影东斜的时候,农妇们就忙乎起来,煮好的米茶、绿豆粥、“三匹罐”(一种粗茶)端出来放在凳子上凉着,竹床、躺椅、枷椅擦得干干净净,凉着。塆里人差不多都在同一个时辰开饭。有端着碗从塆北头吃到塆南头的。那家新上桌的辣椒茄子、葫芦豇豆,那家新钓的鲫鱼鲷子、脚鱼黄鳝,那家上年省下来的腊鱼腊肉、腊鸡腊鸭,都会端出来展示展示。小孩不知趣,硬是伸着手强讨恶要,主人也不见怪。说不定上午两家刚吵过嘴,大人这时候也好趁机下台阶,一个说:“娃子不懂事,大妈别怪!”另一个说:“小孩嘛,还不都一样!”乡邻乡里,早不相见晚相见,天大的事都过去了,结下不解之仇的总是极少数。
    学生娃子放暑假了,在部队服役的探家了,住院的出院了,都会趁乘凉的当儿走走,看望看望。即使在外面干工作犯了错误,挨批受斗,那犯的是上面的事儿,别人跑回家来避几天风,也不会有乡亲跑去告密的。再说,那时候犯错误的人多,大家都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塆与塆之间的柳树下,地方空敞,风大,特凉爽。成人的姑娘、下学的小伙都借故去那儿乘凉。一天,两天,谈出了名堂,秋收后办了手续成了新人,难怪月下柳荫对青年人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当然,夜晚毕竟是夜晚,过阴兵、走鬼火的事也有。前塆大堰角边的柳树下就十分恐怖,早先有人在那儿寻了短见,冤魂在水下憋得慌,常常走鬼火。据说每隔几年就要换一次替身,真的总有人下去换。
    后半夜安静下来了。睡在竹床上,倒在躺椅上,享受着“星当灯月当帐”的乐趣。七星高挂的时候,蚊把灭了,露水湿了,才钻进里房的蚊帐里。
    八月秋收是禾场上最繁忙的季节。清晨,各家各户都忙着把昨天打下的稻谷扬尽。扬谷,有风还行,没有风就得用转锨。扬转锨须戴上斗笠,穿上蓑衣,以防漫天飞舞的灰尘侵袭。人站在谷堆旁,一锨谷从右肩上甩过去,划一个圈,在左手边落下。一场谷扬下来,稻谷成了一道虹,农夫成了一个仙——头发白了,眉毛长了。扬谷是农活中最带技术性的,主妇往往会以一碗鸡蛋茶相奖赏。
    禾场上最炎酷的时候是秋天的正午。禾场上晒着黄澄澄的稻谷,堆得厚厚的,铺得满满的,得两个太阳才能归仓。翻谷各有各的搞法:有的用齿耙,有的用扫帚,有的直接用脚,但劳作者装束相同——赤膊、赤脚、短裤、草帽。那汗直顺着眉稍往下滴,心里却巴不得太阳还辣一点。有小孩做过试验,偷来的鸡蛋埋在谷堆里,蛋清居然变成了白色,可以猜测,晒谷人的脚板脚背烤成了什么样子。
    为啥这样着急晒干?一是怕变天下雨,二是大田里的谷草头还等着上场。中饭过后,男人们一阵“呵喝”,草头上场了。牯牛呀,手扶拖拉机呀,拉着石磙碾压。一个忙月下来,上场——打场——扬场——晒场,人都盘垮几层皮,你以为这粮食来得容易?
    一切欢乐都归了冬天的禾场。哪家都有个大事小情,红白喜事这里首先是迎宾广场,然后是大众饭堂,再然后是露天剧场。屋宽的,屋里坐客,屋外支客;屋窄的,坐客、支客都在禾场上。天气晴好办,天雨,婚期寿期甚至丧期都不能变,就扯帆布搭篷,像当今城里的夜市——这个比方不够恰当,也可能是城里的夜市像乡下请客的禾场,谁敢说不是开夜市的农民工们把乡下请客的宴席搬到了城里——这种请客的摆式倒也风趣,往往长久留在客人的记忆里。早些年请客是放电影造势,这些年是请乐队点歌。架子鼓、扬声器一折腾,十里八乡都能听见,不比街上服装市场店主们的吆喝声小。歌曲嘛,韩红、刁郎、宋祖英、臧天朔都有,演员可是一家人,爹爹媳妇同台,爸爸儿子搞笑,节目挺流行时髦!
    其实这春天的故事、夏天的故事、秋天的故事、冬天的故事都只是部分地区、部分情节存在了,禾场经过了数次革命,面目已经全非或者半非了。早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学大寨,“簸箕大,扁担长,块块种的革命粮”,田块不厌其小,劳力不厌其乏,家家户户偌大禾场不“挖潜”才怪!禾场做上田埂,灌上水插秧——割了谷再平地打禾场,够折腾的。什么人间奇迹都可以创造出来,什么农闲农忙都可以忽略不计。第二次革命时,上面要给社员留自留地。大田是公社的当家田,不能留,就用禾场抵。老百姓也真能想办法:禾场上种瓜果蔬菜,一是省得种水稻逗蛇虫蚂蚁,二是种在自家门前不担心别人偷。第三次革命是包产到户,各碾各的磙,各打各的场。二十年后,新技术革命兴起,康拜因开进塆子里,从收割到脱粒到装袋一道工序完成,国家粮库的烘干机等着呢!禾场失去了存在的价值,有的改成了旱抛秧田,有的闲着伺候鸡鸭。但是一个忙月下来,照旧搭台唱戏。至于乘凉嘛,人们早转移到楼顶平台上去了,或者关起门来吹电扇,打麻将,一连几天不下火线。禾场上停停摩托车农用车什么的,还是用得着的。禾场虽然疏于管理,但却也并不想抛弃它。(通联:湖北荆门14207信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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