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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树流泪

时间:2012-12-27 00:00     来源:     作者:李评    点击:

      高中毕业,大学梦断,我一度消沉、迷茫。一天早晨,我浑浑噩噩醒来,发现堆放犁耙农具的屋子干干净净,一个背着大辫子的女子,蹲在垒起的土灶前忙活。母亲一旁收三捡四,女子叽哩咕噜跟她说着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女子回头,我脸一红走开了。

  母亲说,这是广西那边来采割松脂的,小屋子闲着,腾给他们住下了。

  大青山全是松树,我认得它们中的每一棵。没想到它们的脂竟然能够卖钱!我决定跟广西人上山采脂。十八岁的小伙子,怎么好意思让父母供着养着呢。

  夏季暑热,正是松树慷慨流脂的时节。我准备了一柄槽刀、一把凿子、若干竹楔和小块塑料薄膜,跟着那群广西汉子上了山。工作很简单:铲开一段树皮,槽出几道弧形深痕,凿出一个三角形小口,锲上三个竹楔,缚上一块薄膜。脂口完工,就像给一棵树穿上了一条“比基尼”。我跟在广西汉子们身边,一棵一棵树搜索前进。汗水珠子一样摔碎在我的眼镜上,蝉在头上嘲笑,花脚蚊把我咬出一个个疙瘩……

  大辫子是汉子们的后勤,负责为他们烧火送饭。

  汉子们吃饭的当口,大辫子摸到落后一大截的我身边来,好奇地看我工作。察觉她来,我莫名其妙地脸红了;抬头看她时,却只看见她那甩动的大辫子。

  收工回家,我看见大辫子跟母亲叨嗑着什么,母亲长长地发出一声叹息。我心里想,这个黑瘦小巧、目光水润的南方女子,做着新娘还是姑娘呢?

  有一天在山上,大辫子竟然得寸进尺,夺过我的刀子,三下五除二就完成一棵树的脂口。我一边愣着,看着她丰满的胸和浑圆的臀,心口嗵嗵跳。

  大辫子扔下工具,慢慢地说了句:你咋干这呢?我听懂了,我有点想哭,但忍住了。

  傍晚时分,汉子们划拳行令。大辫子的目光总是弯弯绕绕和我碰撞。碰一下我心里就动了一下,像虫子拱出春天,软软绵绵的。

  仲夏天气说变就变。这一天,我正在密林中工作,突然阴云密布,大雨倾盆。我瑟缩在树下,浑身湿透。大雨停后,头昏脑涨,瘫软无力。勉强凿下几棵松树脂口,就昏昏沉沉睡去。醒来,发现自己趴在大辫子的背上。大辫子反背双手,紧紧搂着我的双腿。我双手搭拉在她的胸前,鼻子吮息着掺有汗香的女性气息。大辫子把我背回了家,也背回了一屋子怪异的目光。

  八月底,是最后一批松脂下山的时候。我的一位老师找到我,让我去外镇的一所中学当代课教师。经历了生死疲劳,我没犹豫就答应了。临走去找大辫子告别,她上了山。

  国庆节回家休假,小屋重新摆满了农具。母亲说:“大辫子回去了,她把你割下的松脂也挑下了山,卖的钱如数给了我。唉,可怜这女子,还带着一身伤呢!”原来,大辫子果真是一位“新娘子”,丈夫是带队的包工头,一年前“包”下了她。包工头察觉她跟我不对头,把她揍了一顿,回了广西。大辫子曾劝母亲,说我不是出体力的命,不能让这粗活给毁了。

  我怅然若失,仿佛丢掉了最宝贵的东西。飘飘忽忽地爬上大青山,我抚摸着那一棵棵松树苍黑的脂口上残留的松脂,仿佛是擦拭它凝固的泪水,我内心一遍遍地问:松树,松树,这是你在流泪吗?      (通联:市文联)

(摘自《荆门晚报》2012年12月26日A10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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