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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者阿劼(1)(中篇小说)

时间:2008-05-28 00:00     来源:     作者:郐国海    点击:

  


这是北方的一座城市。

应该说这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的一个很灿烂的秋天。我想这所普通的综合性大学里的莘莘学子,大都和我一样难得有一个明媚舒朗的好心情。毕竟这里并非我们停泊的彼岸,我们的彼岸在遥远的远方。而生命之舟固执地将我们搁在这一方浅滩,时运不济可能是我们大家首先涌起的一个最深切的感受。唳天之心人皆有之。人生的流程,这里终究不是我们理想的归宿,七月的飓风,十月的冷雨却又最终将我们弃置在这一方。江水仍以一泻千里的气势奔腾到远方,怅望滔滔而逝的流水,远方只能是我们夜里挣扎的吃语,是啊!大家的神色里或多或少或同或异似乎均有一种终难将息的不灭之火。

这样,我认识了阿劼,哀怨的阿劼,迷茫的阿劼。阿劼身材不高,长相挺帅,眉宇间透出清俊、睿智之气。对学校的脾睨,对命运的感喟以阿劼为甚。我觉得他甚至而有些惶惶然,在我面前也不止一次流露出打道回府来年再此一搏的雄心壮志。我劝阻阿劼,说好在学校也增设了研究生院,四年后再来一次冲击也不迟。而阿劼总是很决断地似答非答地重复那句话:你还不了解我,我的理想在那梦的远方。言罢,眼睛灼灼闪光。

我无法质疑阿劼,当然我一时无法去了解他的全部。退一步说,怎么说我们也算幸运的,毕竟我们被冠之以骄子,毕竟我们还是上了大学。实在地说来,安于此状的学生也不在少数,也毕竟还有众多的学子渴望能上这样一所大学,却又被无情的分数粉碎了他们的梦想。我认为,大多数的所谓不甘此心大都出于自己的同窗考得比自己好,学校也比自己强而生发的一种相形见绌之感,抑或干脆点说是嫉妒。如果我们这种分析能得到大家一致赞同的话,那么我开始的那一段描述就权且看作是冠冕堂皇的自我解脱吧!


和所有的大学生活一样,我们就这样平淡无奇地开始了大学生活的序曲。自然,也像其它所有的事情一样我对阿劼的认识也在逐步深人。

阿劼来自北方一座不算大的城市,在他生活的城市里,他的父亲应该说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阿劼亦是他们学校里一个不可多得的角色,并不是说他能倚仗父亲的权势而左右什么,而趾高气扬。他颇善于交际,且遇事干脆、果决,很少拖泥带水。不过,阿劼的父亲虽居官位,而阿劼却与一般的纨绔子弟不同,没有丝毫我行我素放浪形骸的跋扈味儿。他极富人缘,爱与贫家子弟为伍,还时不时接济一下经济困窘的学生,很得老师与同学的喜爱。这在日渐污浊的世风里,也可以算是出淤泥而不染吧!这暂且搁下不谈,阿劼有一个最大的癖好,就是爱舞。他说在他所生活的那座城市里,舞成了人们休闲的一种特别时尚且大众化的方式。生活在这样一个爱舞的城市,从小便受舞文化的熏染,阿劼的舞自然跳得不错,尤其是在同龄人中自是挺棒的喽!

来到这所大学,且能有幸与这样一位极富人缘的仁弟同居一室,互利互惠,心里很是稳妥,不禁有些欣欣然起来。我有这样一个特点,总爱和比自己年轻的人为伍,不喜欢那些稍长自己的人在自己面前指手划脚以至于颐指气使。比如在高中时,总有年长的室兄吩咐,喂,弟兄,开水又没了,你去打几瓶开水吧!不然的话晚上只有冲凉水浴了。话语中似乎充满了几分关爱,而自个儿心里总不那么舒服。久而久之,我甚至是成了他们打开水的仆役。

而乐与年幼自己的人为伍,并不是我想翻个个儿来指派别人,只是为了不被别人所指使,或者说是统治,只是希望寝室里能创造出一种互爱互惠的氛围。我这个人有着平等、仁爱的思想,我甚至想施仁于人,以此来塑造自己的形象。阿劼说,来到这所大学,我是近于无奈,父亲对我说,只要是大学,高低不是最关键的,只要毕业后,父亲通过他的能耐一定能给我找到一个好的工作,但这毕竟距我心目中的理想有一定距离,而现在也只好如此了。不知是扩招的原因,还是学校的硬件设施很勉强,很有限,就说我们中文系的宿舍吧,报到那天,手持有“水塔一号”的人宿券,辛辛苦苦地找了好半天,终于在水塔边的开水房旁找到了一间宿舍,因距水塔最近,故曰水塔一号。阴暗、潮湿苟且不表,还散发一种浓烈的霉味,让人联想这是酵母菌繁殖最旺盛的地方。据说还真有一位学生来报到,驻足水塔一号片刻之后增添了他复读的决心,转身便去购买了返程车票。

就是在水塔一号,我们开始了自己新的生活,过去的就让它永远过去,最切迫的是我们该以春天般的激情渴望秋天一样的喜悦投人这崭新的生活里去,水塔一号常常是充满了一种和悦、安恬的生活气息。即使每到深夜,高压蒸汽冲水的响声沉闷得颇似火车意欲启动,搅得我们竟是半夜难寐,我们也快乐地戏谑道,我们不该排斥这浑厚的催眠曲。水塔一号春光乍现。

我与阿劼同一个铺位,他就睡在我的上铺。其实上铺位开初是我的,一段时日后,阿劼说,耿兄,我们换过来吧!你睡下铺位,我习惯了,我这个人真他妈怪相,睡上铺位反倒踏实。不知是否因了他的优裕的家庭环境让他有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我还不太了解阿劼,更不太了解他的全部,我认为他有一种表现欲,什么事都爱以自我为中心,就像他当初抢白我的时候一样,是啊!我还不太了解他!我干吗非耍了解你,你于我何许人,跟我又有何许关系?可目前,了解阿劼,不可否认成了我迫切需求,用他的话说,他已把我认定为大学里一个最耿直最可靠的朋友,就诚若我的姓氏一样。我和阿劼火起来。我的父亲是教师,清贫者一类的职业,官宦之家的阿劼与我热火,让我相信了阿劼的为人,他愿与贫家子弟为伍,我也不通常地以衡量一般纨绔子弟的眼光看他。其实,我也瞧不起这类人,有了父母的靠山而有恃无恐,无所作为,还天生一对吊梢眉。

我开始试图走进阿劼的全部。

我知道阿劼高中阶段曾倾慕过一个女孩子。这个女孩子是他的同班同学,她以十分优异的成绩被录取到首都的一所著名大学里攻读法律专业。我开始明白阿劼对学校的排斥还有自叹弗如的深层次原因。也许这是他全部的一个方面吧!阿劼那怅惘的气色,难以释怀的优愁,让我明白,他陷得很深,也很痛。阿劼说,这是他的初恋,而初恋是人生的第一个节目,人生的第一个春天。他没有把握好这个春天,春天里,他成了忧郁的少年维特。他说他有一段时间真想就如维特一样饮枪自毙。我有了一种渴望,我想走进阿劼的故事里,当然我没有窥隐癖,也许是热爱写作的诱因,我对周围的事物有一种天生强烈的探求欲,肯定也有源自我对作家这一职业的景仰。而阿劼一直守口如瓶,每到伤怀处,我竟发现阿劼的眼角有泪珠滚落,尘封十年吧!阿劼说。不知他是否有一种往事不堪回首的沉重,我怜悯阿劼,我认为他成了感情的俘虏,或者是奴隶,这么轻易地就将自己掷向了一张张开的网,我也不便追问,人不言者岂欲人言呢?

我感觉睡在我上头的不是阿劼,而是悬挂的一枚光色诱人的青果。


我从小生活在战国时大辞赋家宋玉的故乡,“客有歌于郢中者,其始曰:《下里》、《巴人》,国中属而和者千人”,郢中,这一古时候的地名,作为一种文化现象因袭下来,现已崛起为一座现代化的城市。宋玉,这位屈原的弟子,楚襄王的文学侍从,自然也就成了这座城市及城市文化源远流长的象征。在我就读的市第一中学,巍峨的校门内就竖立一樽须髯飘飘的汉白玉老者的雕像,那便是宋玉。他仙风道骨,满腹经纶,以一种审视历史的眼光平视远方。他的睿智之光及文化的灵泽似乎将永远照耀与润泽这一方厚土。也许是因为这种优良的文化承传,这座城市文人辈出,其中不乏在全国有一定影响的作家和诗人。

我选择了中文系同样是承传了父亲的衣钵。我对自己人生设计就是把自己设计成一个作家,一个写书的人。我认为这并不是不可企及的,我有这方面的理想,读小学时,我就这样设想,并且我有这方面的因子。我的父亲当年大学毕业后分配在省城工作,读大学时他就开始写作,且发表了一定数量的作品,引起了文学界的注目,不容置疑地他被认为是文坛上一颗耀眼的新星,前景一片灿烂。毕业后,他被分配到一所中学任教,正当他得心应手准备大展宏图的时候,与许多文化人的命运一样,文革开始了。父亲出身不好,他在这场政治的漩流里挣扎、颠簸,无法再顾及手中的笔,及至后来结婚生子,由城市颠沛到农村。生活的重压以及政治的倾轧,父亲忍痛割爱放弃了手中的笔,这样,自然也就断送了一个未来作家的前景。我觉得自己没有理由不拿起手中的笔继续走父亲的路,我认为对作家的向往是父亲承传给我的最为美好的最为可贵的因子,况且,教过我的所有老师都一致认为,将来读中文系吧!你很有前途的。

那一次,与阿劼谈起为何选择中文系时,我作了上述陈述,没有想到阿劼竟然很是感动,叹道,你还有如此鸿鹄之志,我呢?随缘,首都一所著名的大学掉档后就稀里糊涂录到了这所学校,稀里糊涂录到了中文系。而我不是一个孬种!我同样也有自己的志向,我的理想在梦的远方。他的眼睛再次闪亮起来,分明地,从他的眼神里,我仍然能看到一种隐优,一种灼痛。但是,末了,他不忘祝福我一句:耿兄,祝你成功!

我开始写诗。

大家都唤我诗人。我的课余时间大都泡在图书馆里,我觉得图书馆对于一个热爱书籍与写作的人来说,是一个纯粹的精神家园。我成了图书馆的常客,以至那位青春靓丽的女馆员对我非常熟悉且为我提供了他人所不具有的方便。我觉得图书馆里有一种永恒的气息,亚·史密斯在一篇叫《书籍与花园》的文章中写道:当我走进藏书室,整个历史都展现在我眼前,我呼吸着世界清新的空气,时而飘逸着伊甸园玫瑰的芬芳……。在图书馆里,我读书写作,我认为这是一种情绪非常充沛的时刻,这也是我最能获取幸福的时刻,置身其中,仿佛我就极深刻地感受到来自精神深处的某种神秘的气息,我认为那种神秘的气息便是写作的灵感。而一段时间的练习之后,我认定自己在诗歌方面还是不会有什么突破,我认为自己的诗很直白,缺少意象,给人咀嚼回味的余地总是很小,充分驰骋其想象的空间很有限。现在回想起来,也许那是当初朦胧诗派扫荡诗坛的一种误导,而汪国真的诗就很直白,诗意也很明朗,而汪诗却拥有其他诗人无法与之匹敌的读者群。

一天,阿劼开口对我说,你试试写小说吧!就以我为素材,以我的爱情为素材,我愿就成为你笔下的主人。你的爱情?不是要尘封十年吗?现在怎么愿意启封,我反诘。在那么一个周末的晚上,在宿舍里只剩下我和阿劼的时候,阿劼深情地开始了他的讲述——

我钟爱的女孩子是我高三班主任的女儿,她的名字叫岑,一个很别致很诗意的名字,个子很高挑,人也很漂亮,穿一身白色的衣裳,时常让人联想起山野里那种洁白的鸢尾花。她坐在我的后排,不瞒你说,就凭我坐前排,你也明白当初身高给我带来的尴尬了,我是喜欢她的,凭第六感官我知道,她也是喜欢我的。自从那次郊游野炊时,我们四目相遇的一瞬,我的心一阵悸动,便仿佛是被摄去了魂魄。时常上课时,我借故掉转头,目的不是探讨题目,是为感受她那种特有轻轻的芳馨的鼻息。你要知道,十八岁,正是人生多梦的季节,我再也不能忘记那惊鸿一样羞赧秋水一般明澈的眼神,那眼神摄人魂魄,让我再也难以忘怀。在我的思维里经常幻想出那眼神。原来爱就这么简单,一种无法理解的契机。我也时常爱握一面小镜子,在镜面里去欣赏她,特别是她嘴唇轻闭、凝眉思索的模样。你不要取笑我,我也认为这种行为不很光彩,但我还是乐于这样,我没有办法不这样,我并不是一个不敢去爱的家伙,你要明白,她是我们班主任的千金,班主任对她的期望值很高,而她的一切都很出色。我的爱陷人了尴尬境地。

阿劼讲到这里,唏嘘一声,故作轻松一般,算了,都已经过去了,她就像一只白色的鸢尾鸟飞去了,飞到了很远的地方。而从阿劼的叹息里,我明白他还有什么隐性的内容没有陈述,便迫问,你就没有什么行为?我怕他误解,忙解释,比如,语言和行为上的进取。阿劼接着讲了下去一一第二年春,我们班上的几个男女同学相约去踏青,我与岑独自走在通向郊外的小径上,不经意,我牵起了她的手,在此前我鼓足了很大的勇气,可我必须装得平静,装得不经意,她也没有什么惊慌,很自然、很顺从的样子,我想,她也许希望如此。而她却未对我吐露什么,在我做出这如此壮举之后,我便鼓起勇气给她写了一封情书。一切依旧,不知是我的成绩滑坡还是老师们嗅到了别的什么,我的批评多了起来,而每遇见她,她的眸子似乎都有一种意欲说明白什么的意味,我也总希望她能对我说些什么,可我终于没有等到,我仿佛是一具被剥去了外衣的小丑,仿佛同学们都在议论我、指戳我什么。唉!她为什么偏偏会是班主任的女儿,为什么班主任的女儿偏偏是她?阿劼讲到这里说,你一定认为我多情,认为我虚浮,我告诉你,爱情只是一种心灵的契合,心灵的感觉,哪怕这种感觉是单方面的,我认为这种不着实际的爱情才是高雅乃至高尚的爱情,耳鬓厮磨只能与婚姻联系在一起。我说,我也承认这种浮游的,似是而非的爱情很诱人,让人忧,让人痛,但你不能永远沉溺于此,要从往事痛苦的牵扯中走出来。

选自弹舌音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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