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荆州去办事，竟然在北京路遇到了40多年前插队时曾下乡在一个生产队的王友华。看见两鬓霜白的王兄，不禁又勾起了我对人生中第一次踏入社会那段青葱岁月的回忆。

　　1970年底，我来到陈店三队，一个名叫海家屋场的小村庄参加劳动，主要是建新村时挑土砖，在兴修水利建设工地当民工。夏天，每个生产队都组织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排演节目，我和王友华就顺理成章成了主力队员。

　　当时提的口号是抓革命，促生产，我们排练节目主要是夜晚在生产队的队屋里进行。记得我们排演了两个节目，一个是京剧革命样板戏的一个片段，一个是我们都参加的集体舞蹈《打靶归来》。

　　岁月就像一条河，左岸是无法忘却的珍贵记忆，右岸是没有把握的青春年华，中间飞快流淌的，是充满艰辛但也不失浪漫的年轻时光。清楚的记得在《智取威虎山》第三场深山问苦的戏中，队长的大女儿桂珍和我搭档演常宝，我演杨子荣，王友华则演常宝她爹。当时我们一个个十几岁，最大的也不到二十岁，每次在马灯下排演到半夜，才高唱着“咪唆拉咪唆，拉唆咪唆拉”经过田埂结伴回家，有时候就干脆围着仅有的一张方桌打个盹儿。

　　为了把唱词、动作等等相互配合好，我与桂珍，好多个夜晚都聚在一起排练，基本上是形影不离。因为相处的机会特多，没有想到当年仅15岁的她也许是情窦初开吧，竟对我这个外来仔动了心思，我却懵懵懂懂浑然不知。

　　我们一次次在月下相伴而行，但却是默默无语，没有半点花前月下的浪漫；一遍遍的相对而歌，但都是戏里的歌词，没有只言片语是我们自己的；好几次挤在一条板凳上和衣而眠，但鼻息、鼾声在旁，却两人手都没有摸一下……直到又一次排演完了我送她回去，她妹妹笑话我们俩，我才如梦初醒。那一夜，我头一次有了男子汉的朦胧性意识。

　　人的第一本能是要解决温饱问题。接下来的日子，一心想跳出农门的我，只得用比平常还要十二分的小心处处躲避着桂珍。不久，在亲友的帮助并且掺杂了姐姐下嫁他乡的因素，我带着年近花甲的老母搬迁到日公分三角多的平原乡村，从而告别了一天八分钱工值的山村，离开了桂珍。

　　后来，我招工到刘家场，巧的是桂珍找的婆家竟在刘家场郊区。她结婚当日依当地风俗，还与一群送亲的亲友在我那里玩到天黑才去新郎家拜堂，寓意结婚后的日子是从黑处奔向了亮处。更有缘的是再后来，我的侄孙女竟成了她的堂弟媳。

　　戏缘本无缘。当年唱着“日落西山红霞飞”的花季少年，四十多年后我们重新见面，已然是真正的到了日落西山之龄。可喜的是，历经岁月磨砺的我们，人生无论缺憾或者幸福，都已经拥有了阳光积极的心态。我自嘲的取笑桂珍应该喊我爷爷，没想到已经当了奶奶的她满怀深情且又落落大方的当众笑答：要我喊你爷爷？想得美！

　　人生如戏，岁月如歌，遇到的坎坷走过的弯路都只是一节稍纵即逝的低音，曾经有过的快乐以及收获的真情友爱才是音乐的主旋律。每当我回忆起山村里排演节目的那段时光，心中都会情不自禁地涌起一股青涩辛辣中又蕴含有微微甘甜的滋味。

　　（通联：掇刀区深圳大道转盘西零关税北大门旁阳光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