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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时间:2012-12-13 00:00     来源:     作者:黄曙楚    点击:

      父亲是名教师,教导主任,不喝酒,但嗜好抽烟。

  记忆中他最早抽的烟是“大公鸡”,每包一角五分。后来改成“圆球”的,每包二角。这在当时来讲是比较中等了,我们的小街上很多人都是自己用种的或买的烟叶卷烟,即使买也是几分钱一包的“经济”烟。当时农村流传着这样一首顺口溜:县里抽的“东方红”,区里抽的“红金龙”,乡里抽的“大公鸡”,老百姓抽的本人造、自加工。所说的县里、区里、乡里都是指干部,等级分明。父亲抽的烟在一段时间后变成“新华”的了,档次又高了些,每包二角五分。“新华”烟抽了之后变成“游泳”了,“游泳”的是三角六一包,这在当时来说,是高档次的了。当他正在一步一步地走进高档次时,被“文化大革命”作为阶级敌人清除到农村了。到农村后,立即分派到和四类分子一起劳动改造,当然工资也停发了,他的烟即又落回到“大公鸡”了。我天真地问他,您抽了“游泳”后再抽“大公鸡”能行吗?他说烟对他来说并没什么味,只是不抽觉得不平衡。我不懂,后来才知道他说的意思就是他没别的消费,再要不抽烟,就心中不平衡了。所以他的一生从来不想建房置业什么的,只是让母亲在家把一幢土改分的破旧的房子修修补补的,能住就行。他说吃喝才是真,其他都是身外之物。

  队干部把他派到水库工地劳动,他还像领导一样很操心队里的事。有一次半夜下起大雨,那个瞌睡虫领导人没动,社员更懒得动,他一个人起来用稻草盖好柴垛,又在柴堆的周围挖了一条小沟,天才亮。别人睡得暖暖的,他的衣服都淋湿了,但他还洋洋得意地讲:“我昨天晚上就考虑到这件事,生怕下雨把柴火淋湿了不好做饭,今天终于把这件事情解决好了。”瞌睡虫领导只哼了一声。

  队里把几个四类分子安排住在一个粮仓里,晚上睡觉前,让他读“老三篇”(毛泽东的三篇著作)他也很认真地“领导”学习。开群众大会时,叫一个年轻人读“毛选”,当那个青年人把逆流读成“弟流”时,他很认真地纠正。那个自认为很有水平的青年面子上挂不住了,找碴开大会斗争他,说他不老实,瞧不起贫下中农,是阶级敌人向革命群众的反扑。

  半年后,又来了政策,让他回校,当然不能让他教书,是管基建。这样也很好,毕竟有工资了。父亲的烟又是“游泳”了。我对母亲说既然“大公鸡”一样能抽,何必要贵的呢?母亲说他只有这一个爱好,就是抽烟,你看他身上穿的都是最便宜的布做的衣服。他的工资除了生活费是他自己留着的,都交给了我。

  是的,母亲给他用尿素袋布做的裤子,虽然染成了黑色,但日本产几个字还是看得很清楚,他平时还常穿着。那时用尿素袋布做衣服并非人人能做的,还要有关系的人开后门才弄得到哟!农村里只有队长和保管员才能有这个特权。一人一年八尺布票,做了上衣无裤子,做了夏衣无冬衣。

  父亲为人很耿直,说得不好听是吝啬,对烟更是不近人情了。他还在农村的时候,别人去我家玩,他从来抽烟总是只顾自己抽,也不给人敬烟。就是队干部去我家他也不给,要抽烟时自己拿出一支来,先在烟盒上抖几下,慢条斯理地含在嘴上,再用打火机拍的一声点燃,对在场的人不闻不问的。只有母亲看不惯时从屋里拿出烟来奉给别人。我问父亲为什么不给别人抽,他只说了四个字:“懒得奉承!”

  改革开放后,我每次回家总看到父亲的烟在变化,“襄阳”、“芙蓉”、“红梅”,到“红塔山”。前年我回家给他带了几条软包“黄鹤楼”,他抽后说很好,让我常常给他带这种烟。其实他并不是没钱买,他说是享受我的孝心。他的烟瘾并不大,两天才一包烟。我也不可能常带烟回去,只不过是逢年过节回家时才带,他很喜欢。他自己现在也是买“黄鹤楼”了。

  “黄鹤楼”烟比“大公鸡”的价高了100多倍。我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大公鸡”的烟。但从父亲抽烟的历程中,我感觉到时代的巨大变迁!

(摘自《荆门日报》2012年12月9日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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