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傲的菊仿佛专为重阳而开的，每逢此季，清丽的影携清冷的香必定如约而至。不知是否因菊的性情投了那些诗人的心性，还是重阳节因了菊的绽放，变得格外芬馥绵长，古人笔下关乎重阳节的文字几乎离了菊不成诗，字里行间无不飘逸着袅袅菊香。

　　世人尽知晋代陶公爱菊如痴，一生爱菊种菊可谓乐不知疲。其在《九日闲居》有序言：“余闲居，爱重九之名。秋菊盈园，而持醪靡由，空服九华，寄怀于言。”老先生大致意思是，适逢重阳节秋菊满园，虽无酒可饮，只能徒然地欣赏秋菊，却毫无乏味寂寞之感，惬意之余特寄怀此言。了解陶渊明者，应知菊于陶渊明不能用一种简单的喜好来界定，与其说他一生与菊相悦，不如说他是与己相悦，与精神相悦，与高洁的品格相悦。也只有这个“悦”字，才能道清他爱菊之万千言语，才能使得独属于他的那缕菊香尽显高标清傲，即便千百年过后，菊枯了，梦不醒，花谢了，香还在。

　　唐代的孟浩然一生以山水田园诗著称，他的田园诗贴近生活，景物描写带有即兴而发、不假雕琢的特点，诗语自然纯净。孟浩然的《过故人庄》，记得初次读时还是少年：“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当时少不更事，除了照本宣科哪里能解其中之意，直到成年后几经磨砺，方才感觉，人在失意中能得遇那样一座绿树村合的农庄，一次菊开重阳的宴席，一场开轩面场的交谈，感受故人如美酒般淳厚温暖的情谊，在一曲风光旖旎的田园，清幽淡雅的菊香中醉上一回，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可以想象，在当时那样的节日场景，那样的菊，该飘逸着怎样一缕温暖厚实的香息，那缕香于诗人或许是可以美好一世，回味一生的。

　　从古至今，描写重阳之菊的诗词委实太多，然而，真正令人销魂者，当数易安笔下的那缕菊香。“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想那重阳佳节，把酒赏菊，本应是极富情趣的事。然而，因为丈夫远游，多愁善感的她未免孤寂冷清，一时间不禁触景生情，试想菊花再美再香又如何，既不能与爱人携手互赏，又无法送给远方的爱人，离愁之情可想而知。郁郁中，她只能含愁独自东篱把酒黄昏后，直让菊花清冷的幽香盛满衣袖。恕不知一句“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饱蘸深情幽思，不但令其夫感动的三日未眠并应词相答，更令古今之人读得柔肠三叠。试想如此黄花已属楚楚动人之极，其香该是何等的悠远缠绵，清婉馥郁动人呢。

　　菊若有知，想必也会感谢曾经风雅的古人，因为他们赋予重阳节的那份风雅与诗意，才使得菊的芬芳得以穿越千古，延绵至今。而那时的菊，亦是热闹而幸福的，毕竟有那么多的文人墨客在重阳之时，为它牵魂动魄，痴迷歌咏，寄托情思。相比之下，今天的菊，就多少显得冷清和寂寞了，生活在都市中的现代人，总是多了忙碌少了诗意，毕竟，每天奔波穿行在名利滚滚的红尘中已属不易，谁还有闲心去寄情怒放在秋阳中的几朵菊花呢？

（摘自《荆门日报》2012年10月21日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