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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我去飞翔

时间:2007-09-05 00:00     来源:     作者:高原传说    点击:

 

 

    太阳徐徐下山了,一片金黄色的光辉笼罩着营房对面那座挺拔秀丽的山,仿佛整个天空被涂上了一层金黄色的水彩,美得炫目。傍晚的风轻轻拂过耳尖,训练场上战士都陆续收操了,营房周围一下子寂静下来,变得宁静、平和。

    吕政委就是在这样柔和的夕阳下悠闲地走在林间小路上。

    夕阳越发变得红艳,那起伏的峰峦上仿佛烧起了浓焰焰的火。

    吕政委就是在这样美丽的夕阳下又一次看到了那个河边石头上坐着的女孩。

    习以为常的一景,正如每天走过的这条小路。

    习以为常的心态,正如每天傍晚下班路上看见的这个女孩,一个拿着一本书在看的女儿。

    柔和的夕阳下,女孩的身影又一次撞入了吕政委的视线中。还是草绿的军装,还是被晚风轻轻拂起的齐耳的短发。只是没有拿书,只轻轻地托着腮,一动不动地望着远方。远远望去,仿佛一尊雕像。

    突然,女孩急步朝小路上走来,走到吕政委的面前“叭”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望着吕政委怯生生地说,吕政委,您好!我恳求您帮我一个忙好吗?

    吕政委微笑着亲切地问,夏菁同志,你有什么事?

    女孩轻轻地说,我想去西藏!

    吕政委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什么?你要去西藏?

    夏菁说了原因,其实说了等于没说,因为她说的是,是的,我觉得西藏好。

    再问,就什么也不说了。

    一片彩云飘过头顶的天空。朦朦胧胧的天色下,一滴晶莹的泪珠在夏菁的眼眶里打转,她感到鼻子又一阵发酸,她轻轻眨了眨眼睛,没让眼泪流下来。

    山那边,夕阳慢慢地躲进了地平线。

    第二天,在办公室,吕政委又一想起那个奇怪而又天真的女孩,宣传股张股长说,夏菁大学学的是中文专业,平时爱写一些很幼稚很浪漫的诗歌和散文,一个活在梦里的女孩。

    对。一个活在梦里的女孩。

    从此,女孩再没有出现过。从此,吕政委忘了夏菁的恳求,那只不过是一个梦的恳求。

十几天之后的又一个傍晚。

    美丽的夕阳依旧像往常一样,给营房的墙壁涂上一层耀眼的光辉,山依旧陶醉在阳光的沐浴中,水依旧唱着一曲恬静的歌谣慢慢流向远方。吕政委依旧走在同样的小路上,依旧看到了消失了十几天的夏菁.依然没有拿书,依然托着腮望着远方,依然像一樽雕像。望着今日的也是昨日的这个女孩,吕政委突然涌起一股想跟她聊一聊的欲望。

    正在怔怔发呆的夏菁完全没有觉察吕政委已坐在她的旁边,当吕政委叫她时,她转过头来,慌乱地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并朝吕政委笑了笑,尽管这样,吕政委还是从她湿润的瞳孔里看出她刚刚哭过。他亲切地问她发生什么事了。夏菁没有回答,而是重复了上一次的请求。吕政委先是回答说现在没有进藏的干部,再就是用言语描绘西藏生活的艰苦与环境的可怕。

    吕政委说,我曾在西藏当过两年兵,直到第三年考上军校离开那里。从此,我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吕政委说,高原的生活全是寂寞、枯燥和缺氧的难受,并不像诗人写的那么美丽。

    吕政委说,我想念那里朝夕相处、同甘共苦的战友,但我不愿永久生活在那里。是的,我只是一个平凡人,不是一个高尚的军人,其实生活中有多少人不是平凡人呢?

    吕政委说,孩子,放弃这个想法吧,西藏的生活实在太艰苦了。

他想象中夏菁听了一定会红着脸说我不去西藏了,结果她听了只静静地说“我知道!”她的神情中有一种叫平静的东西,在她仍残留着一丝稚气的脸上,吕政委看不到年轻人所惯有的那种浮躁。她仿佛一汪平静的湖水,静静地任人阅读。

又仿佛一块石头投进湖中,打破了湖面的平静。西藏的话题就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击进了夏菁看似平静的心湖里。她娓娓而谈,谈西藏的雪,谈西藏的风,谈西藏的哨所,谈西藏的官兵……她的诉说是带有感情的,就象亲身经历的人才有的真切体会。

    吕政委不解,是书上看的吗?

    不,一个人!一个真正的军人!

    女孩的目光变得遥远而深情……

 

    她和他是总队招收的同一批大学生,他们是在天津指挥学院培训时认识的。确切地说,他们是因为分到一块而认识的。他们第一次面对面地正视对方,是在去实习部队的车上。那天,夏菁的心情如南方的早晨一样,温和而湿润,也有着新芽跳出枝头的新奇,面对又一种新的生活,她充满了期待与好奇。当她上到接他们的车上时,除了接送的干部和开车的司机,只有她和另外一个男兵。他正是那个在欢送联欢会上,怀抱吉他深情演唱《战友,还记得吗》,把战友间的离别之情撩拨到高潮的男兵。他叫邹哲军,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似乎刚刚刻上刚毅的线条,在闪着光辉的军帽的映衬下,展示出一种力度的张扬,草绿的军装穿在他挺拔的身上,使他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军人特有的气质。她是在晚会上朗诵自创诗《我们将走向远方》的女兵。在汽车奔驰的一路上,他们慢慢的聊了起来。她说你的吉他弹得真好,他说你的诗写得很美,然后相互看着对方傻傻地笑了起来……

   到了实习的部队后,他们自然就成了好朋友。空闲之时,他们经常在一起聊天,当然在他们年轻的心里,他们之间的友谊就像营房前那条河里缓缓流淌的水,清澈而透明,谈话的内容也只是音乐或诗,还有男兵、女兵的事。他的吉他弹得越来越娴熟,经常在支队的晚会上搏得一阵阵掌声,而夏菁的诗在各种各样的报刊上一首又一首地变成了铅字。他们的日子过得快乐而满足。      

   日子就这样悄悄过去。突然有一天,情窦初开的夏菁,发现自己的日记中越来越多了邹哲军的名字,诗行中也不停闪现着邹哲军的影子,她悄悄地保守着这份秘密,也愿意一个人独享这个秘密的神秘和甜蜜。如含苞的花蕾花蕊总是在最里层,夏菁也一样,她把秘密藏在内心的最深处。在此后时间流过的岁月里,夏菁的心一直被一种温情深深地包围着。

    一个春光明媚的星期日,夏菁和邹哲军相约去爬山。南国的木棉花像一个个用红墨水染成的肥硕的感叹号,映红了山的笑脸,也映红了他们年轻的笑脸。天在不知不觉中下起了大雨,他们躲在同一把伞下,邹哲军撑的伞。他们不约而同的在伞下沉默不语,突然邹哲军轻轻地说,夏菁,你愿意让我永远为你撑伞吗?……

    未来在他们的眼前展开了一幅美好灿烂的图画。他们一起憧憬着未来,一起期待着明天。他们商议好了,毕业一起向组织申请分回南方夏菁的家乡,那是他们梦的开始的地方,更是他们缘分的发源地。他们留恋那片一年四季都充溢着绿色的土地,就像深深爱恋他们之间纯美的情谊。

    分配结果宣布了,夏菁被分到了南方的这座城市的一个支队担任宣传干事,可邹哲军被分到了西藏。

    很快的,呼啸的列车无情地拉开了人们的距离,牵动着追随的目光,也扯痛了思念的心弦。站台上的别离是一出出凄美的故事,夏菁和邹哲军只是某一出故事里的一段而己。邹哲军似一只苍劲的雄鹰,扑向了远方那片茫茫的雪域高原。夏菁在另一座南方小城里,像一只栖候的小鸟,永远作着等待的姿势,她的目光被拉扯得很长很长……

    邹哲军时常写信回来向夏菁描绘高原的高洁与粗犷,也诉说尘沙的残暴与张狂,当然还有许许多多有趣却让人听起来心酸的事。

    邹哲军喜欢南方。南方,遥远而美丽的!但是,他更爱高原。爱高原的战士,爱高原的每一份生命的美丽,爱高原生命里的每一份坚强。

    一只鹰常常在驻地赤红的上空盘旋,作出短促而悠远的歌唱,嘹唳地,清脆地。

    鹰是我所爱的。它有着两个强健的翅膀。邹哲军在信中说。

    鹰的歌声是嘹唳而清脆的,如同一声声嘹亮的军号。而当这军号声响起来的时候,我就忘却艰苦和寂寞而感觉兴奋了。邹哲军在信上说。

    每一个守望的日子,一只鹰飞过的痕迹深深铬在夏菁的心上。她决定申请进藏,像邹哲军一样,展开飞翔的翅膀,去追寻生命的高洁和青春的灿烂。她的决定遭到了家人的反对,也遭到了邹哲军的强烈反对。邹哲军的信带着高原的气息徐徐而来,由于路途遥远,邮递时间过长,信笺已有点破旧发黄,可夏菁依然清晰地看到字里行间残留着几滴晶亮的泪。夏菁轻吻泪迹,可以想象邹哲军是在怎样寒冷的夜里,披着军大衣坐在昏黄的灯光下流着泪给她写信,也许,窗外还有呼呼狂叫的风声……

    夏菁,不要。请不要来西藏,你纤纤的身姿是那么的恬静和美丽,我不忍心让它受高原风雪的摧残。是的,你是南国一片娇嫩的叶子,你的颜色会染绿南方的天空,但它经不起高原太阳的暴晒和风沙的袭击。

    请原谅!我不是故意把你形容成温室里的一棵弱不禁风的花朵,作为一名军人,应该永远是坚韧不拔的,可是请理解我的苦心,西藏毕竟不是一个平常的地方。再说,我知道你父母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他们需要你。在临毕业时我就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对你撒了谎。其实,分到西藏是我自己申请的,宣布之前没有告诉你是怕你知道后要跟我来,虽然我非常希望我们能一起来,但我知道我不能……我来西藏,不仅仅是因为这里更能充分发挥我人生的光和热,更因为这里有我父亲的足迹,有我父亲的灵魂……

  最后一个寒假快要结束了,明天邹哲军就要返校了,离开母亲,留下她孤伶伶一个人,邹哲军压抑不住内心的酸楚。那天晚上,邹哲军陪在母亲的身边,听她叮嘱了再叮嘱,就像每一次离家一样。突然,母亲起身回屋捧出一个木匣子,神情严肃地打开它,内有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泛白的老军装,上面有几处凝固了的血迹,还有一个闪着光辉的军功章,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发黄的黑白照片。母亲指着照片上的那个男人对邹哲军说:“孩子,这就是你的父亲。”从小,邹哲军就没有父亲,母亲告诉他,父亲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再大些,母亲也是这样说,懂事的邹哲军知道母亲不愿意说,也就不再问了。母亲语重心长地告诉邹哲军,她之所以今天才让他知道父亲的死,是因为邹哲军已真正成了一名军人,也能正确理解父亲牺牲的意义了。母亲说,父亲的军人生涯在西藏,父亲的爱在西藏,父亲的灵魂也在西藏。母亲说父亲是个平凡的男人,也是一个平凡的丈夫、父亲,可他用军人的真谛把短暂而绚烂的生命点燃了,他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军人,也是一个真真正正的男子汉。

   那晚,邹哲军摸着父亲的军装和军功章,失眠了,第二天早晨用充满了血丝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母亲说我要去西藏,母亲没同意也没有反对,望着高出自己整整一个头的儿子那年轻而刚毅的脸,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说,你已是一个大人,也是一个军人了,你认为该做的事就去做吧。邹哲军知道,父亲不仅仅点亮了自己的生命,也铸就了母亲的坚强与豁达。

 

  既然邹哲军不同意你进藏,现在你为什么又执意要去呢?趁着夏菁停下歇气的空隙,吕政委忍不住问。

夏菁艰难地笑了笑,其实没有他们的反对,我那一次一样去不成西藏,我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西藏。

那么你现在有足够的勇气了吗?是爱情的力量吧!不!他已经死了……夏菁已泣不成声。

  邹哲军是在一次去哨所巡逻的路上,和司机一起连人带车翻下山岩的,他年轻的生命和高原的白雪已融为一体。部队找不到他们的尸体,却在茫茫的雪原上找到了他们火热的心,那是高原炽热而灿烂的太阳。它静静地躺在雪堆宽阔的臂弯里,照耀着白雪的冰冻与寂寞。不远处,一只鹰在天空之中飞翔着,伸展着两个翅膀,倾侧着,回旋着,作出了短促而悠长的歌声。

  夏菁在营房边石头上消失的那些天里,去了邹哲军的家乡,永远失去了唯一儿子的邹哲军的母亲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一老一小的两个女人都深爱着同一个男人,这一点让她们的心一下子贴得很近很近,她们相互安慰着对方。两个人挽着手默默走在长白山幽静的树林下,高大的白杨树如一群朝气蓬勃的士兵向她们行着注目礼,辽阔的山岭似一位慈祥的老人无声的抚慰着她们流泪的心灵,夏菁感到内心的痛苦平静了许多。她明白了只有长白山这样粗犷的土地,才养育了邹哲军父子的坚韧与豪迈。邹哲军母亲却说是部队的环境造就了他们,使他们成为永远不倒的男人。夏菁没有告诉她自己要去西藏的事,她不想让这位坚强而伟大的母亲再多一份担忧与牵挂。

   在吕政委的极力帮助下,夏菁很快的去了西藏,她这一极不寻常的调动,在部队内部掀起了一股巨大的浪潮,他们纷纷猜测夏菁此事的目的,说法很多,但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她是为了去完成她深爱的男孩未了的事业,除了吕政委。

   随着夏菁的离去,人们慢慢的忘记了她的不寻常之举,也渐渐忘记了她,只有吕政委在繁忙的工作之后,仍在报刊杂志上寻找她的名字。直到有一天,他在一本杂志上看到她的这样一段文字:

   激烈的情感,动荡之后心灵复归于平静,如潮汐涌至又渐渐退去,带走了风中飘舞的尘沙,又留下了一丝丝痕迹。高原的高洁中,你藐视起人间的苦难,西藏的白云托起你心中的爱与梦,你给自己的纤纤文笔起名叫拉萨克斯风。在粗犷与豪放中,你依然是一只纤纤小鸟,粗犷的高原风把你托起,你的肩膀依然稚嫩,只陶醉于蓝天的接近、白云的缭绕和草原的心旷神怡,却再也无法不依恋那片神奇的土地,你坚如磐石地追寻着那些光辉的足迹,蓝天白云袅袅,升腾起你青春的光芒……
吕政委微微地笑了。

   窗外,一只鹰划过赤红的天空,留下一条优美的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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