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香在等待。往年，儿子和女儿都会带各自的家人们回来和她一起过端午节。到时，她去摘些新鲜的粽叶，包粽子，让他们尝鲜，还可带些回城吃。她早早地准备了上好的糯米、红豆、腊肠等包粽子的食材。
        这几天，菊香有些心神不宁，担心粽叶被人摘走，或被无人机喷药。
       王家湾原本没有粽叶，旱地种的粽叶和池塘边长的芦苇都没有。菊香嫁过来后，想尝尝粽子，得到镇上去买粽叶。婆婆没说什么，但那道眼神让她很不自在。
       没过多久，菊香去了娘家，挑回两个篮子。篮子的一头装的是旱地种的粽叶蔸，一头装的是芦苇根。她在自家菜园地的一角种下旱地粽叶，在池塘边种下了芦苇根。从此，王家湾开始有了自己的粽叶。没过几年，邻居们从菊香的菜园里分去了种苗，种在各自的小山头或池塘边。此后，王家湾过端午节最不缺的就是粽叶。
        粽叶多了，往往引得周边湾里的人来摘。摘粽叶的人看见菊香，都感谢她把粽叶带了过来。粽叶很多，大家见外村人来摘，也司空见惯了。到了冬天，菊香把粽叶割了，不但是上好的柴火，还有利于来年生长。
        只是，有些粽叶开始往田地里长，让人有些苦恼。有人便在私下说是菊香把粽叶带过来的。言下之意，粽叶繁殖过快之祸是菊香一手造成的。好在，大家没有撕破脸，也没人当面指责菊香，但菊香还是心有不悦。
        湾里的年轻人陆续离开，粽叶长成什么样子，也没人计较。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人买回了除草的药，在粽叶生长的地方一喷，它便开始枯死。粽叶便不再扩张，只在几个小山头与世无争地长着。
        菊香的儿子和女儿也去了城里，各自有了小家庭。儿子接菊香一起去住，但菊香住了几个月，实在过不惯，便回来了。
        前几年，全湾的田地都流转了，并搞了农田改造。菊香想保留那几个小山头上的粽叶，便与施工的人说了。人家答应了。可最后，那些小山头都被推土机推成了地块，池塘也重新挖了。菊香去质问他们为何说话不算数。施工的人说，那天作业时自己恰巧不在，那些粽叶是被刚来的年轻人推掉的，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处罚那个年轻人。这样一来，菊香虽气得直摇头，却无可奈何，还好像是她在胡搅蛮缠。好在，菊香最早种下的那个菜园角上的一丛粽叶还在。
        不过，这丛粽叶总是长不旺。直到有一家人的菜园被种地的承包户用无人机喷农药时喷死一片蔬菜后，大家才发现，承包户为了除草，总是将无人机飞得高高的，很容易误伤周边的植物。菊香怕再伤到粽叶，一看到有无人机喷药，赶紧给粽叶盖上一层塑料膜。
这一丛粽叶总算是保住了，但不够全湾人包粽子用。有人来找菊香讨要一些粽叶，她会陪着去，让人家摘得够用就行。摘的人嘴上虽是道谢，但神情好像在说菊香小气。这，让菊香心生苦闷。
        最近，菊香还发现，那丛粽叶像是被人整片地摘过，宽大而新鲜的叶片都不见了。菊香去镇上，发现有人在收购粽叶，说是拉到城里去卖。菊香保留的那丛粽叶，可能也是被人摘过。好在，离过节还有几天，仍会长一批新的叶子出来，也够自家用。为了保住那些粽叶，菊香时不时去看一看。看到有人摘粽叶，便老远喊一嗓子。人家也识趣，会自动离开。
        过节的前一天，菊香采回粽叶，并打电话给儿女，让他们回来过节。可电话那头，儿子说孙子今天高考，就不回去过节了，等暑假后再回去。女儿说这个假期被安排值班，走不开，等休年假时再回来看她。
        菊香看着她百般保护下来的粽叶，两眼变得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