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里买了新房子，布置好家具，钟义就跟妻子卢晓艳商量：“晓艳，我们把娘接来一起过吧。她一个人在乡下，年纪又大了，我不放心。”卢晓艳心里也是这样想的，点点头笑着说：“好。把娘接来，照顾起来也方便。”平常，夫妻俩几乎每周都要回乡下一次，再忙也要回去。
        周末，夫妻俩都起了个大早，早饭后就驱车往乡下赶。上午还不到十点钟，他们就赶到了那个熟悉的小院子。阳光暖融融的，老太太坐在椅子上纳鞋底。看见钟义和卢晓艳，老太太很高兴。说了几句话，钟义悄悄对卢晓艳说：“你看。娘的白头发越来越多了。”卢晓艳的目光落在老太太的头上，又滑到脸上，喃喃道：“就是。看上去更憔悴了。”
        钟义端一把椅子坐在老太太左边，卢晓艳也端一把椅子坐在老太太右边，夫妻俩你一句我一句陪老太太说话。老太太正在一只鞋垫上绣一只喜鹊，脚下的簸箩里已经绣好了一只，也是一只喜鹊。卢晓艳说：“娘，您绣的喜鹊真漂亮。”老太太看着卢晓艳笑：“艳子，好看不？”卢晓艳说：“好看。娘的巧手绣的啥都好看！”老太太拿起簸箩里的另一只鞋垫，把两只鞋垫对在一起，说：“艳子，这双鞋垫是给你做的。”说着又像想起了啥，把手里的鞋垫放进簸箩里，起身进屋了。片刻，老太太出来，手里又拿着一双鞋垫，递给钟义，说：“钟义，这双是给你做的。”钟义接过鞋垫，上面各绣着两个字，一只是“出入”，另一只是“平安”。
        夫妻俩都说：“谢谢娘！”老太太说：“跟娘还客气啥？”
        钟义和卢晓艳互相使一个眼色，就说了接老太太去城里一起住的事。老太太一听有些慌，一个劲地摇头说：“不去，不去。你们经常回来看我，我就满足了，去城里干啥？”钟义说：“娘，去城里一起住，也方便照顾您。”老太太说：“我身体还动得，不要人照顾。”卢晓艳轻轻抓住老太太的一只手，说：“娘！您一个人住在乡下，年纪又大了，钟义他实在不放心啊！您跟我们一起住，我们天天都能见着您，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多好！”老太太往左扭头看看钟义，又往右扭头看看卢晓艳，眼里透出一种复杂的光。片刻，老太太嘴唇动了动，说：“不去。去了给你们添麻烦。”说着，又伸手拿起簸箩里的鞋垫和针线，继续绣那只喜鹊。
        “娘！”钟义说，“哪有说娘给儿女添麻烦的呀？您去，我和晓艳都巴不得哩！”说着，一只手轻轻搭在老太太肩上。老太太埋头绣着喜鹊的一只眼睛，说：“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咋不添麻烦？你们工资都不高，以后还要供娃娃，你们也难。”
        钟义和卢晓艳又劝了好一阵，可老太太还是不同意。后来，卢晓艳突然有了个主意，笑吟吟地对老太太说：“娘，您老人家想不想抱孙子？”老太太一听，停下了手里的活，抬起头看着卢晓艳，说：“艳子，你有啦？几个月了？”卢晓艳说：“现在我们有大房子了，一百二十多平方米，就打算要孩子了。”老太太脸上有了笑容，说：“该要了，该要了。你们都快三十岁了。”卢晓艳故意叹口气，说：“可娘又不跟我们一起住，有了孩子谁带呀？”老太太看着卢晓艳，眼里突然有些湿了。一会儿，老太太终于说：“钟义、艳子，娘晓得你们的心……娘不说了，娘去。”
      夫妻俩很高兴，马上帮老太太收拾行李。快中午的时候，行李就收拾好了。钟义和卢晓艳把行李往车上搬。老太太站在堂屋里没出来，正对堂屋门的墙上挂着一幅黑白照片，镜框里的是一个穿着军装的小伙子。
        老太太站到椅子上，小心翼翼地取下照片，对照片上的小伙子含泪道：“卫国啊，你放心吧。你牺牲了，钟义跟晓艳一直把我当亲娘待。他们经常来看我，今天，又巴心巴肝地要把我接进城去住。娘不想辜负他们的心，这就跟钟义晓艳进城去过了。”说着，用一块毛巾轻轻擦去照片上的灰尘，双手捧着照片出了门。
        老太太刚出屋门，钟义过来了。钟义庄重地伸出双手，说：“娘，我来请哥。我们一起进城。”
        钟义是老太太儿子卫国的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