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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水古城记(第一辑)

时间:2024-09-21 12:31     来源:荆门文学     作者:鲁定平    点击:

       时间,可以创造一切,也可以改变一切。包括蓝水古城,和我们。——题记


神秘的蓝水城

        蓝水城是时间之子。它的一身都充满了神秘色彩。

        蓝水城最早在秦汉时期称兰水城,也称蓝水城。现在叫石牌镇。但古城依然有许多遗存,在温暖的阳光下,发出迷人的光芒。

       我喜欢称它为蓝水城。

       为什么给一座城取名“蓝水”呢?难道古时候汉江的水没有受到污染,呈天空一样的蔚蓝色,或与大海一样的深蓝色?蓝色,是大海和天空的专属色,神秘而又高远。也许,蓝水古城上接天界,下通大海。

        难道汉江曾经称为蓝水?

        或者,因为史前这里曾经是一片蓝色的神秘海洋?

        或者,它处在美丽蓝天下的正中心,不偏,也不倚。所以称为蓝水地,再由蓝水地变成了蓝水城?

        梭罗曾说:“蓝色乃是纯洁的水的颜色,不管是流动的水还是凝结的水。”

        一切的猜测,我已无法猜测。

        但至少,蓝水地自古居于要冲,是兵家必争之地,也是商贾云集的繁盛之地。没有谁可以取代它。

        成为要冲是需要资格的。不够格,你还真成不了要冲。

        蓝水古城,在历史上还真是一座兵家必争的要地。不然,他们为什么要花那么多钱修建高大厚实的城墙?还有那么多瓮门和关口?

        若非如此,关羽、尉迟敬德、贺龙元帅也不会率领大军驻扎于此了。

        汉江是多么好的一条大江,一条像天空和海洋一样蔚蓝色的大江。你看,江水从茫茫秦岭奔腾而来,一改急匆匆的性子,变得“文质彬彬”,在这里放慢了脚步,歇一歇,再不紧不慢地悠然东去。蓝水地正好处于山地丘陵与平原的交汇处,一块难得的风水宝地。蓝水人选择在江边建城,他们有千百个理由。临浩浩荡荡的汉江,便有了舟楫之利,凭借一叶小舟便可通长江,通大海,通更遥远的地方。在江边筑几个堡垒,派兵丁把守,江上游弋着几只哨船,便可扼住上游和下游往来的通道。“雁过拔毛”。在江边建一个大码头,南来北往的商旅夜泊码头,上上下下的“百货”,总要留下点“买路钱”。在城里设一个“红灯区”,建几座青楼,天南地北的客商在潜意识中就会心心念念惦记着蓝水……

        神秘的蓝水,充满了灵性。而人的智慧和灵性,往往来自深不可测的水。

        要冲,一般离不开水路和陆路。光有黄金水道还不能称为要冲,还要居于陆路要道。古宜昌、古荆门东去,趋汉口,入沪上,再到沪外,只有经过蓝水地最近。春秋战国秦汉时期,这里便修建了东西向的一眼望不到头的古驿道,连接着襄荆古道与汉江以东大大小小无数的城镇和乡村。当然,也连接着驿道两边无数的官家,无数的商贾,和无数的老百姓。东出西进,似乎都跳不过蓝水地。

        居于大山大水大平原间,还有没有尽头的大道通于南北东西,在信鸽传书的年代还真是金不换的地方。

        当然,即使放在现在,我依然认为这里是一块风水宝地。

        秦汉帝国的君主和臣子们眼睛倒是很“毒”的。既然是一块风水宝地,在这里建一座城池,布一枚棋子,扼住南来北往的咽喉,岂不是很好? 

       成为战略要地,也许并不是蓝水人的本心。蓝水人在这里定居,和朝廷在这里建城不是一个道上的想法。它们既不交叉,也不并轨。一个是在一盘大棋上布下一枚重要的棋子,动一动便关系到整个棋局的变化,甚至是输赢,乃至一个王朝的兴衰。所以,这枚棋子便化成了一个战略要冲,变成了一个军事要塞,是朝廷的一把“封喉利剑”。而蓝水人则不一定这么想。他们只是想居水陆要冲,有车马舟楫之便,商贾贸易之利,养家糊口之实,安居乐业之喜便足够了。他们并不希望他们所居之处成为兵家必争之地。刀剑不长眼,“覆巢之下哪有完卵”。但是,愿望和世事总是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而且,这个距离不是在慢慢缩小,而是常常无情地越拉越大,越拉越大。

        既然是朝廷布下的一枚重要棋子,不情不愿地成了战略要冲,就一定免不了战火硝烟。

       战火无情,不知几度摧毁了高大的城墙,坚固的城池,朗朗诵读声的书院,香烟缭绕的庙宇,余音绕梁的戏台,艺术品般的建筑,无数的生灵,还有一代又一代蓝水人的梦想。

        许多事情往往成于战火,也毁于战火。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但是,蓝水人,还有蓝水城依然咬着牙关,从战火硝烟的废墟中颤颤巍巍不屈不挠地站了起来,顽强而又神秘地立于时光深处,让我用极其复杂的眼光和复杂的心情来细细品味和解读。

        不管是秦汉时期的老城也好,还是明清时期的“新城”也罢,都是蓝水人在汉江边上做下的一个特殊记号,以便他们在来世好找寻。

       神秘的蓝水城,或许太神秘,让人感到骄傲而又不解。在漫长的数千年时光中,什么兰水城、荆城、安居、昭丘、编县、荆台、石牌……一顶顶新的不一定好看,大小也不一定合适的“帽子”常常没有商量地落在神秘的蓝水城和蓝水人的头上,压得蓝水城和蓝水人喘不过气来。不管你愿不愿意,喜不喜欢,好不好奇,还是无所适从。

      当下的石牌,不知还会不会有更新的名字来顶替它?

      频频“改名换姓”,不持“从一而终”之戒,给蓝水城又平添了几分神秘感。


古城墙的影子

        古城已不见城墙。它消失在苍茫的原野和时光中已经很久很久了。

        在中国,过去人们生存繁衍的古城,大抵都筑有城墙。或高,或低;或宽,或窄;或土墙,或砖石墙,或……无论如何,古人们都喜欢用一个高大厚实的城墙把自己围起来。如果没有城墙围着,人们似乎对这个复杂的世界缺少了信任,而且也很不习惯。白天干活不踏实,晚上睡觉不踏实,财宝放在家里不踏实,甚至连自己的女人留在家里也不踏实。心里白天不踏实,夜里也不踏实,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呢?唉,还是用一个高高大大厚厚实实的城墙把自己围着放心。正如房子需要用院墙围着一样。

       但是,城墙只可挡得住相对的善,却永远挡不住绝对的恶。

        最早的蓝水古城,在现存古城的西边不远,大概两三里地吧,确实不算远,是秦汉时期的。和我们的时空距离却很有点遥远,遥远得我们的手再长也够不着。

        古城墙周长7里,高4米,宽10-20米不等,夯土筑成。一座长长的古城墙,一座高大的古城墙,也是一座厚实的古城墙。如果在同一时期的古城中,蓝水古城墙究竟居于什么位置呢?我猜想,应该处于很靠前的位置,尽管它的规模不是很大。但是,从战略意义上来说,它可能远远超出了它的伙伴们。可惜,古城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藏到了地下,独自做着它的千秋大梦,再也不愿理睬给它生命的人类了。在遥远的秦汉时期建造如此规模的城,确实不容易。可以看出,秦汉时期古人们的气魄。小一点说,是蓝水人的气魄。古城里面的格局,一定也同蓝水人的格局一样,不同凡响,只是还没有考古发掘。我将耐心地等待着。

        那时,它一定会震撼我,也会震撼世间很多很多人。当然,被震撼的一定是那些对古城充满了好奇和兴趣的有缘人。

        秦汉时期的蓝水古城究竟是怎么消失的,至今还是一个谜。正如它的名字一样神秘。

        战火?洪水?地震?时间?一切自然的或人为的,都有可能。只是太残酷,也太可惜!

        一座古城不是一个篮子,顺手一提就可以走了。还有古城那么多人又能往哪里走呢?没有哪个地方一下子可以接纳那么多人的。他们一定会在老城的边上再造一座崭新的城池。蓝水人有这个智慧,也有这个能力和魄力。他们的根在这里,他们的梦想也在这里。他们一定在心里暗暗下着决心:就是死也要死在这里。

        我面前的古城,是秦汉古城生命的延续。可能,一半来自继承,一半来自创造。我暂且称之为“明清风格,秦汉风骨”吧。

        虽然面前的古城已经“残缺不全”,甚至面目全非,但是,它的精气神依然激荡在千里汉水,激荡在古城上空。它们如风雷,如闪电,如祥云,如雨露,也如阳光。

        一幅风雷激荡的古城画卷在我面前徐徐展开,朦胧而又壮美!

        高大巍峨的城墙,纵横交错的街道,鳞次栉比的民居,余音绕梁的戏台,香烟袅袅的庙宇,小商小贩过街穿巷的吆喝声,千帆涌动的汉江……是不是有点像“清明上河图”在蓝水的再现呢?

        遗存的古城没有城墙。这是很大的遗憾。我找了很久,很多遍,连影子都没找到。

        城里的老人们说没有城墙。我想,也许曾经有城墙,一座十分雄伟壮观的城墙,甚至比秦汉时期的夯土城墙更高大雄伟。只是老人们不知道,或者根本就不想知道。秦汉以后的古城墙大多是砖石结构,既高大,又牢固,也漂亮,还经久耐用。城门上请著名的工匠刻上“蓝水古城”四个遒劲有力的醒目大字,进城的人们老远老远就看能到,是不是很气派很威风?

        由此可以想见,蓝水人重新造城的时候,大抵会造城墙的。尽管蓝水人是一种开放型的性格,可以包容天地万物。但是,他们也会从心底尊崇中国数千年的文化和传统。

       古城墙是一种象征。是实力的象征,地位的象征,也是精神和文化的象征。和平时期,古城墙的象征意义某种程度上远远大于了实际意义。

        实际的东西和象征意义的东西,今人的生活中离不开,古人的生活中同样也离不开。当然,蓝水人的生活中一样也离不开。它们总是彼此互相依存着。

        修一道又高又大又厚实的城墙,虽然心理上多了一些踏实感,但是,被墙围着久了,城墙投下的阴影,总会进入人们的心里,甚至在人们的心里长出长长的粗壮的根来,不管走到哪里,城墙的影子就会跟到哪里,如影随形。围着高高城墙的城,给人很有点牢笼的味道。再说,一城人被围着,进出城多少有些不方便。如果碰上赶集赶庙会或是唱大戏,城外的人如潮水般涌入的时候还会发生拥挤,甚至踩踏事件,自由当然会大打折扣。城墙,挡住了相对的危险,也挡住了许多自由。但是,大多数时候,人们宁愿要相对的安全也不要绝对的自由。没有了命,自由又有什么用呢?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古城墙突然开始慢慢倒塌了。一截一截,一段一段;一天一天,一年一年。一座城的城墙,不会是一天倒塌的,也不可能是一月倒塌的,可能经历了很长很长的时间,这个时间很漫长,漫长得让满城人失去了感觉,失去了耐心,失去了修复的念头。直到人们对城墙的存在变得麻木和厌弃了。城墙算个屁!既然高大厚实的城墙挡不住外来的风外来的雨外来的雷外来的闪电外来的枪炮,对,特别是枪炮和邪恶,不如让这个限制人们自由的大家伙轰然倒下来得痛快些。

        其实,在世间行走了不知多少年的城墙是不愿轰然倒下的。它们也想有滋有味地活得更久。活着有什么不好的呢?有吃的,有喝的,有玩的,还有全城的人,包括达官和显贵,都小心地供奉着自己,守护着自己。

        一段城墙记录了一座古城的一段历史,一座完整的城墙则记录了一座古城一个时期的完整历史。城墙上的每一块砖石,每一捧砂土,每一棵草木,每一个潦草或工整的字迹,每一幅清晰或模糊的画作,都有生命、有记忆、也有灵性。古城的每一段历史和故事,都融进了它们的血脉和骨子里,再也无法抹掉。

        可是,不情不愿的事情总有一天会变得无可奈何。古老年迈的城墙,经不起时间老人的打劫,经不起风风雨雨的打劫,经不起滔天洪水的打劫,也经不起枪炮炸弹的打劫。当然,还有人们的无知善念或恶念。正如非洲大草原上一只羸弱的老牛经不起一群狮子和鬣狗撕扯抢夺一样。

        城墙坍塌了,城砖到哪里去了?城土到哪里去了?城门到哪里去了?还有城墙上的“蓝水古城”四个大字又到哪里去了呢?我没有寻到一丝踪迹。

        一座坍塌了的古城墙,城砖肯定被城里城外的老百姓捡回家做了房子,做了院墙,做了牛圈猪圈鸡舍,做了下水的沟。凡是能够做的,他们都会用这些砖去做。虽然很有点大材小用。也不知当初老百姓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城墙土肯定还是归了土,从哪里来便又回到了哪里,我们已无法分辨清楚。城门呢?也许成了庙门,也许成了戏台的柱子,也许成了老百姓家的房门,也或许成了老百姓灶间的烧柴。无用的,便是有用的。“蓝水古城”四个大字呢?它们没有落入凡尘。它们藏在蓝水人和神的心里。

        我请一位在古城生活了一辈子的八十多岁的老人带我去寻找隐在地下的古城墙。

        出城往西不远,老人用手指了指一大片麦地,说这里的地下有一段古城墙,蛮深蛮深。

        老人说他也是听老人们说的。这我相信。

        我不敢拿一把铁锹挖下去。我怕一不小心伤着了睡梦中的老城墙根儿。

        城墙虽然坍塌了,但城墙根儿一定还在。

        我看到了古城墙的一道影子从地底下慢慢升起。越来越高,越来越大,将我和老人围在了中间。

        我们始终无法走出古城。我迷失在了古城中。

关口

        古城的原住民似乎很有点神的预见性。他们早就做好了古城墙倒塌的准备,或者是筹划好了城墙倒塌之后的事。

        古城以东西向的集街为轴心,向南向北向东向西徐徐展开。每一条街道都是笔直笔直的。感觉它们很舒展,很放松,很自由,也很惬意。南北向的街道有望山街、药王街、火神街、东街、西街,东西向的街道有仁和街、上证街、杉南街、衣街等等。十数条街道,簇拥在集街的周围,像一根根坚硬的骨头,撑起了整个古城。是的,没有街,便不会有城。

        如果古城还完整地存在,我想,可能远远不只这些大街。不少古街道一定藏到了时光和岁月的深处,再也不愿露头。

        每一条街道都不算太长,也不算宽,但都各具特色。横有横相,纵有纵相,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每一条街道的名字也似乎饱含了一种特别的意义。比如望山街,比如火神街,比如仁和街,比如上证街……只要细细品味,你说,哪一条街道的名字里面没有特殊的含义?

        我怀着极其好奇而又虔诚的心,踏遍了古城的每一条现存的古街道。一遍、两遍、三遍……但我不是在用脚丈量它们的长度和宽度。我要静静地感受,感受这里的一切。虽然我的内心不是很平静。

        感受的结果,是内心格外不平静。

        蓝水人是谨慎的,也是智慧的。厚实的城墙,纵横的街道,机巧的关口,密集的古建筑,如一盘恢弘巧妙的棋局,从遥远的过去一直下到现在,而且还将继续下下去。时间和蓝水人是真正的执棋高手。

        虽然棋子和执棋人换了一茬又一茬。

        我感到很奇怪,每一条街道的出口和入口都有一个瓮门。有的称“关”,有的称“门”,有的称“口”。比如“第一关” “听江关” “四达关” “来凤关” 等等,“上阊门” “下阊门” “西门” “北钥门” “南门”等等,“狮子口” “寺门口” “萝卜口”等等。一座小小的古城,竟然有这么多个关口,这么多座瓮门。也真是太奇怪了。

        为什么有的叫“关”,有的叫“门”,有的叫“口”呢?

        让我猜猜。

        关,应该是有兵丁把守的。自古就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说。关,是进出古城的必经要道,直接关系到一座城的安危,从古城的大势来说,是对外的,没有它们万万不行。正如伟大的长城有嘉峪关、居庸关、山海关等等雄关一样。蓝水古城的“关”,都设在城池的外围。但是,肯定没有长城的一些名关那么险峻雄伟和壮观。一座古城,关不能太多。多了便很难把守,危险。战乱时期,守住了每一个关,便守住了一座城的安全。门和口,主要是街道内部的一种安全屏障,就像我们家里的门一样,管着一条街的安危,开关相对自由些。要不要兵丁把守呢?也许,和平时期不需要,战乱时期则成了“必须”。虽然不一定会有重兵把守,但至少得有“保安”看着,闲杂人等的进出,得检查检查。非常时期得拿“通行证”来,要“验明身份”,否则,是过不了门和口的。这些门啊口啊可不是虚设的。它们就是一道道小小的城门,把街里的世界和街外的世界统统隔了开来。

        如此多的关关口口,真让人有点眼花缭乱。我真担心,一个外地人蓦然进城会不会迷失在古城?

        关起瓮门来,每一条街道就是一个独立的小世界。几十户上百户甚至更多的人家,在这条被关上瓮门的街里暂时过着“闭关”的日子。“闭关”的日子是清净的。心无杂念,身无杂事,无欲无求,悉心“修炼”,多好!当夜色降临的时候,关上瓮门,连夜色一起关在了门外,夜的黑便不那么可怕了;当土匪袭扰的时候,关上瓮门,可以将危险关在门外,入侵者便也不那么可怕了;当洪水滚滚而来的时候,关上瓮门,便可将无用之水关在门外,洪水也就不那么可怕了……“闭关”一次,古城人的“功夫”一定会提升三分。

        瓮门,不知不觉将街里和街外分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当危险过去,打开瓮门,自由的世界便也一下子更敞亮了。自由的阳光照了进来,自由的风吹了进来,自由的空气涌了进来,自由的人们便又可以自由地来来往往了。其实,瓮门和关口,并不是为了限制人们的自由,而是为了让人们更好地享受自由。它们是自由的一个最好注脚。

        可惜的是,那么多“关”一个也没有留下。也许它们和巍峨的古城墙一起“隐居”了起来。现在“门”和“口”遗存的实物也只有药王街的狮子口和东街的北阊门。老气横秋的一座“门”和一个“口”相距不远,隔着不太宽的集街斜刺里对望着。它们苍老浑浊的眼睛,有点空洞,有点旁若无人,也有点自得。

       但,它们俩都很孤独。

狮子

        狮子口还真的像一只张着大嘴巴的狮子,立在药王街的南口,防止坏人进入,守护着药王街一众人等的安宁和福祉。狮子的脖子上隐约还挂着“好人可行,坏人莫入”的大牌子。如果在漆黑的深夜说不定会让胆小的贼感到怯怯的。也许还有点恐惧。

        在古时候,大户人家喜欢“请”一对石狮子来门口避邪。虽然在古代瑞兽里面狮子没有排上席位。也许,狮子在饥饿的时候吃过人。白虎难道不也吃人吗?或许比狮子吃得人还多呢。难道虎是森林之王,比狮子厉害?狮子可也是草原之王。古人们一般让白虎雄踞房顶,和青龙玄武朱雀一起。而狮子则蹲在大门口,以大地作櫈,地位似乎比白虎低了一大截。我们的祖先们还真是有点不公平。不过,人们依然喜欢狮子,总是请两只石头狮子来把门。

        自古以来。狗一直替人类把着门。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忠诚到了极点,为什么不请一对石狗来把门呢?狗不吃人。狗咬坏人。狗吠生人。生活中养一只好狗把门就行了。狗给主人报警便够了。狮子是吃人的。好人坏人都吃。狮子比狗厉害。即便是一只石头狮子,也比一只养着的狗厉害。狮子是猛兽,吃肉。它们身份高贵。狗是豢养动物,吃屎,是低贱的动物。有钱人都喜欢狮子。

        既然叫狮子口,蓝水人一定会在瓮门的两边各放一只雄壮的石头狮子。一头雄性,一头雌性。为什么不放两头森林之王呢?可能因为老虎雄雌的相貌是一样的,人们无法辨识吧。再有,既然已经在房顶给了老虎一个重要的位置,大门口再放上两只老虎,岂不是有些重复和多余?位置都给老虎占了,狮子还有没有活路?古人是很讲究平衡的。包括自然与自然,自然与人,人与人,还有阴和阳。雄性狮子长着漂亮的鬃毛,雌性狮子则抱着一只幼崽。它们双双往大门口一蹲,威风八面,连鬼神都要惧怕三分。

        既然可以避邪,把这座瓮门取名“狮子口”,便可理解了。用草原之王守着一条街道的大门,要多放心有多放心。人们白天可以放心地出门,晚上可以安心地入睡。每晚都能睡上落心瞌睡,多好。

         瓮门有四进。每一进相隔大约五尺。为什么会是四进呢?四,是一个双数,也是一个吉数。大概取“事事”如意,四季平安,四喜发财等等之意吧。古城人取名都喜欢图个吉利。虽然没能免俗,但俗的东西,多是大众的东西,特有生命力。老百姓喜欢俗的东西。大俗便是大雅。

        每一道门的上面都是圆拱形,不是石头,而是用厚实的青砖砌成。石头比青砖身子骨硬不少,但是石头一定比青砖价钱贵。古城的古人们还是很会算账的。四道门,死死守着一条街的一端,安全系数多高。青砖的硬气够了,何须石头。正如“杀鸡焉用牛刀”一样。

        瓮门下的青石板究竟有多少双脚磨蹭过,石头记不清了,瓮门也记不清了。满地的石头上面没有留下古人一个清晰的脚印。光滑的青石上只留下了岁月的无奈,和人们匆匆的背影。

        瓮门有点高,至少有两人高。既然叫狮子口,须高大威武才行,不然,怎么对得起狮子口这么霸气的名字?还有,如果矮了,贼不费吹灰之力便跳了进来,狮子口还有什么威严可言?

        瓮门外的两堵八字墙护着药王街已经好几百年了,确实累了倦了。老迈的腰已经有些直不起来,微微向对方倾着上半身,似乎想向对方倾述点什么心事。年纪大了,身体差了,心事便多了。中间几根粗大的圆木,费力地伸开两臂,心无旁骛地“搀扶”着它们,生怕它们坚持不住,一不留神摔倒在了红尘中。如果真的那样,狮子口的一世英名岂不全被毁了。

        不管怎么样,狮子口都不能倒下。它们得一直撑下去。

听江关

        汉江从古城边缓缓流过。确实是缓缓流过。古老的汉江带着上游的泥沙和草木和动物的化石,还有江水的愿望,上游人的理想,在这里打了几个漩涡,划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圆圈,便圈出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平原。远远望去,平原和地平线一样平,汉江在平地只能委屈地慢慢流过,急不得,也躁不得。

        是先有江还是先有城呢?当然是先有江。只听说江河万古,没听说城池万古。汉江在地球上流淌了多少个亿万年,我们不得而知,但蓝水古城却只有2000多岁。它们还真是比不得。也真是,我们人类可以建造一座无与伦比的城池,却无法和江河比年龄大小,比寿命长短。

        智者乐水。临水建城,滨水而居是古人的智慧,也是古人的嗜好。临水而居,便有了登舟远行之便,有了汲水之便,有了生存之便……万物离不开水,古人更不例外。江河在给人类带来洪水灾难的时候,给人类带来更多的是福祉。在山与水之间,古人更热爱水,更离不开水。即使高人们隐居在深山,也会将茅屋安放在山涧边。在江边建一座城,何尝不是古蓝水人的上上之选呢?

        古城的古人们,充满了浪漫情怀。如果当你听到“听江关”这个优雅的名字的时候,是不是觉得很有情调?在临江的地方,建一座气势恢宏的亭台,又权作从江上入城的关口,不是一关两用吗?还真是资源共享了。白天来自江上和城里的商旅和客官从亭台或悠然或匆匆地进出;晚间,三五个好友相约亭台,在流泻的月光下,抚着轻风,弹着古琴,和着古诗,论着古今,听着悠悠江水缓缓而来,又缓缓而去,心情当会如何呢?

        浩浩汉江已离古城东去数里。我有点想不明白,江和城本是一对好兄弟,原本是不离不弃患难与共的。古城离开了汉江就会变成一座没有灵气的城。汉江离开了古城,谁来听江?不过,好在它们相距并不遥远。

        我寻遍了古城,但已不见听江关的踪影,连一堵残垣一块城砖都不曾见到。它们已连同岁月随着浩荡的江水滚滚东去,只留下了一个饱含诗情画意的名字,深深地镌刻在了古城,镌刻在了汉江之上。

        我要把它轻轻地折叠好,安放在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萝卜口

        萝卜口,一个再土气再土气不过的名字,却安在了一座千年古城的某一条街道的某一个关口上。也真是亏了古城的古人们想得出来。

        名字土点好。正如过去农村给刚出生的小娃们取名字一样,什么“牛娃子” “马娃子” “狗娃子” “驴娃子” “骡娃子”,等等,越土气,越泼辣,越能够顺顺当当地长大成人。不然就不好“养”,随时都有夭折的可能。在过去医疗条件那么差的情况下,大人们很大程度上把孩子健康成长的希望寄托在了名字上。古城的古人们给一个漂亮巍峨的瓮门取一个土里土气的名字,我觉得挺有趣。也给予了古城人一片热忱与厚望:白萝卜也好红萝卜也罢,可以年年生年年长,生生不息,永远不会绝种,而且还可以解决人们的营养需求和温饱问题,多好。

        萝卜,确实太普通太普通了,普通得好多人对它不屑一顾。它们不能和山珍比,不能和海味比,不能和人参比,也不能和燕窝比。但是,它们即可成为农家小户每天餐桌上的“美味”,也可被奉为“佳肴”堂而皇之登上大雅之堂,满足达官贵人们的口腹之欲。“冬吃萝卜夏吃姜”。民间的偏方,流传了几千年。不管是谁,生活中能够离开萝卜和姜?

       不禁,我要为古蓝水人击掌:“萝卜口的名字取得真好!”

        当地老人讲,萝卜口名字的由来,是因为过去乡下挑萝卜进城卖的菜农和菜贩子,似乎在私下达成了默契,不管是来自城南城北还是城东城西的都从这个瓮门进城。肩挑的,背扛的,独轮车拉的,还有篮子提的,骡马驮的,流流踏踏的“菜农”,像江中之鲫,在这里进进出出。可以想见,当时这条街就是一个热闹繁华的菜市。有什么比萝卜更形象更合适的呢?不知是哪位大先生灵感突然一现,“萝卜口”的名字便牢牢地钉在了高高的瓮门上,再也抹不掉了。

        “萝卜口”三个大字究竟是草书还是行书呢?我觉得应该是行书而不是草书。草书难得认。卖萝卜白菜的老百姓可能没有几个人认得,那在大门上刻上三个草字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此,还不如不写。所以,我想应该是行书的“萝卜口”。

        你别说,古城的门,那形状还真有点像一个切掉了叶子和根须的萝卜立在那儿。只是把萝卜放大了十倍百倍甚至千倍。瓮门,便成了一个放大的象形萝卜。

        给一个瓮门取一个俗气的名字,一定在古城引起了不小的风波。种萝卜种白菜的,卖萝卜卖白菜的老百姓肯定高兴。用他们再普通不过的劳动成果来给一座瓮门命名,是对他们的抬举。他们内心一定觉得无比骄傲和自豪。养牛的养马的养羊的肯定不干了。他们一定认为老先生们偏心眼,为啥不给取一个“牛口” “马口”或者“羊口”什么的呢?还有那些大户人家,还有那些文人墨客,一定会觉得土气的名字丢人现眼……一场持久的争论,一定搅得古城好久好久都不得安宁,甚至连那些一入夜倒头便睡的人们都患上了失眠症。

         萝卜,萝卜,罪莫大焉。功莫大焉。

        古老的萝卜口瓮门没了,但是,萝卜口的名字却藏在了古城的隐秘之处。


        古城的每一条街道都给人一种感觉:窄。窄窄的街巷好像就是这座古城的一个特殊标配。它们似乎在告诉我们,古人的身架骨比现代的我们小很多很多。真的吗?我看是不可能的。光古人的一身善舞的宽大袍袖,就远远超过了现时的我们。虽然我们的生活比古人好了许多倍,身上的“膘”厚了许多,但是再怎么厚也比古人厚不了多少。

        明朝宰相王英曾留下了“六尺巷”的美谈。难不成我们明清古城都受到了这个故事的启示?当然,蓝水古城的街道并不只有六尺。如果仅仅只有六尺的话,连两驾马车都错不了身,智慧的蓝水古人不会做这样的傻事。古时候我们的古人在建城的时候很重要的一个参照系数可能都与马车有直接的关系。至少要保证两驾普通的马车能够从从容容地错身,这可能是最低标准了。不过,那个时代也只有大户人家才有马车。普通人大多靠两条结实耐用的腿不断地行走在城里城外,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在窄窄的街道如果遇到皇家马车,那只能清道戒严,将双向车道临时变成单行道,以确保高贵华丽的皇家马车大摇大摆旁若无人地通过。如果这里真的住着皇亲国戚的话,那一定会建一条宽敞笔直的皇家大道。可是在整个古城,暂时还没有发现这样的街道,说明这座小小的古城不曾落下过皇家的种子。也好,没有皇亲国戚居住的小城,会更太平,更宁静,也更和谐。

        古人常说“家宽不要屋宽”。一座古城,就是一城百姓的大家,够住就行,能够行动自如就行,可现在的都市六车道八车道甚至十车道又何曾够用?其实,在古时候街道窄一点有许多好处。可以节约土地:土地是老百姓的命根子,也是一切生命的根。万物生于土。“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土地没了,大家只能喝西北风去。可以节约建筑成本:街道的地面要平整要铺石头,宽一尺就要增加一尺的成本。那时古城衙门的财力一定十分有限,捉襟见肘是常有的事,底气很有点不足,“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大多数时候可能都要腆着脸皮伸手去掏老百姓的腰包。如果碰上正直的地方官员心里可能会不自觉地升起一丝歉意。也可以无形中增加人气:街道窄一分,人气会旺十分。古人把街道修得窄窄的,很可能也是为了聚拢人气。窄,进城赶集的人们便会摩肩接踵,挤挤攘攘。欢笑声,吵闹声,吆喝声,牲口的叫唤声一定挤满了街道。嘭!我真担心窄窄的街道会撑不住一下子被挤爆了。不过,这种热闹劲,人们喜欢,街道喜欢,小城也喜欢。当然,最开心的还是商人和孩子们。

        有时,人们也向往窄的生活。看来,窄,也是一种不错的生活方式。古城的繁华,全挤在了窄窄的街道上。

        也许有人会问,街道窄了会不会发生拥堵。当然会的。赶集的人多了车马多了牲畜多了货物多了不发生拥堵才怪呢。不知道那时候有没有城管,有没有交警来处理热闹繁华古城的拥堵事件?

        人,常常喜欢居于窄处,而行于宽处。我们的生命都来自窄处。母亲的子宫是孕育生命的最窄处。十个月时光虽然极其短暂,但足以养成人们喜欢居于窄处的习惯。习惯一旦养成,便很难改变。天地广阔,可是我们总是喜欢居于九尺之室,卧于三尺之榻。这或许也与此有关吧。

        在窄窄的拥堵的古城生活久了,人们一定非常向往城外的世界。城内的世界是狭窄而又热闹的,而城外的世界则是广阔而又生机勃勃的。古人比我们现代人更有诗情画意。他们似乎不像我们总是迈着急匆匆的脚步,行走在急匆匆的时光里,连给予自己静一静思考的机会都不肯。踏青,是古人放松自己的一种极好的方式。在拥挤的小城待久了,到城外放空一下自己,满目的青山绿水,满眼的繁华生命,满耳的鸟啼蛙鸣,满天的白云星斗,带给人的心情是不是大不一样呢?身心一定有一种束缚久了而豁然舒展的快感。那种感觉是在窄窄的天地里享受不到的。窄是窄的习惯,宽则是宽的感受。宽中有窄,窄中也孕育着宽。

       蓝水人也真聪明,在窄中常往宽处想,在宽处时常想到窄的时候。

        逼仄的街道,逼仄的古城,其实可以装下整个世界。

 

弧形的古街

         古城的街道,除了窄,还带一点小小的弧形。每条街道都如此。我感到十分好奇。

         每条街道的“弧形”都不是很大。但是从这头望向另一头,却一眼望不到头。

        不大不小的弧,不知不觉挡住了我的一部分视线。当然,也一样会挡住古人的不少视线。或许,这正是古人们需要的。

        弧度很优美。究竟有多少度呢?十五度?还是二十度?据我目测,应该不会超过十五度,像天上刚刚冒出头的月牙儿。弧度太小了,显不出弧度的美;弧度太大了,则显得弯太大太急太陡。天上的月亮最美的时候是月芽。半边月不太美,满月也不太美。“半罐子爱荡” “水满则溢”,而月满则亏。

        略带弧形的老街,有一种忧郁的美。就像怀揣心事的古代女子,用衣袖遮住了自己害羞的美丽面庞。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还会偶尔露出半边俏丽的容颜,不禁让人大吃一惊。

        我一直在揣摩,古城人为什么不把街道修得笔直笔直的,那样不是省事多了?既可以节约成本,建起来也容易多了。

        我得请教陪同我的陈光璧老先生了。

        陈老先生为了回应我的问题,半蹲下身子,左脚向前,右脚退后,一个标准的“马步”,两手摆出了一个“弯弓搭箭”的架势。然后解释说,您看,箭是不是射不到前面右边靠墙的人了?确实,略带弧形的街道,很好地形成了视觉盲区。前面奔跑的人,便可很容易地躲过后面箭矢的伤害。要知道,在战争频仍的年代,古城无论如何都是无法避开战火的。不管是冷兵器时代还是热兵器时代。枪炮刀剑从来都是不长眼睛的。躲避战事,守住安全,保住性命比什么都重要。让街道不知不觉“长”出一道小小的优美的“弯”来,真是一个绝妙的主意,也不知道是谁的“创造发明”。过去不知是否得过“鲁班奖”?

        其实,古人也好,今人也罢,和平的时光还是占主流。古街道优美的弧形,似乎不仅仅是因为战争。陈老先生的解释,只说明了一点,好像忽略了其它一些非常重要的东西。

        优美的弧形,从建筑学的角度来看,是一种艺术,里面蕴藏着艺术的美感。如果将一根直线和一根弧线放在一起,从审美的角度看,你是喜欢直线呢还是更喜欢那根弧线?古城的古人和先贤们肯定做过无数次比较,无数次选择。最终,他们还是选择了弧形。

        从风水的角度来说,似乎也有它的道理。古人建房子是不会朝向正南正北,正东正西的。他们总会让新房的朝向留下一定的角度。或许在古人看来,房子太正气了,与地球的磁场相冲撞,和自然运行的法则相违和,没有给自己留下一点点余地。留下一定的角度,似乎就是给自己生活留下了余地。留有余地,是一种绝妙的生活方式。角度虽小,余地却是可以无限放大。以小的空间博取更大的空间,这个“买卖”划算。

        街道有弧度,房子的朝向便也有了倾斜度。要么偏南,要么偏北;要么偏东,要么偏西。有弧度的街道,是由有倾斜度的房子巧妙构成。没有房子朝向的倾斜度,便没有街道的优美弧度。而街道优美的弧度,则更加衬托了房子的美。房子朝向有了一定的倾斜度,阳光便不会直接射进来,风不会直接吹进来,雨不会直接落进来,雪也不会直接飘进来。要进来,它们都得调整一下角度。调整角度的过程,其实就是人与自然再平衡的过程。古城人懂得,人不能与自然“硬杠”。硬杠,自己是要吃大亏的。在大自然面前,自己还是谦虚一点,礼让一步为上。

        其实,街道优美的弧,不是人类对大自然的让步,而是我们智慧的古人寻找到的人与自然平衡的一个很好的切合点。

        从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弧”中,我看到了古人对大自然的礼让和尊重。

        略带弧形的街道,似乎还折射出了古城人的性格特点:生意场上不能性子太直,需要有一点弯度。只要一点点,不要太多。太弯了,便是花花肠子太多,不好打交道,和这样的人做生意会吃亏的。太直了,容易被人骗,会受人欺负,在商场上赚不到银子。还有,太直了,便少了内涵,一眼便看到了头,没有了想象的空间,缺少了神秘感。所以,古城人认为,即便是人的性格,也要有一点点弯度,一点点弧度才好。

       小小的一个“弧”,刚好处于大直与大弯之间,或者也体现了古城人生活中的一种“中庸之道”。

 

青石板上的脚印

         按理说,青石板路上是不可能有古人留下的清晰脚印的,除非是青石板上厚厚的灰尘和足迹一起被时光封存在历史的保险箱中,没有受到时间和纷扰世界的打搅。但是,我又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了青石板上留下的古人脚印,无数的脚印,而且,在我的想象中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大,越来越深。它们倏地穿过漫长的时空,重重地落到了古城的药王街和衣街的一角,静静地躺在那里,好像在等待着我的细心琢磨。我感觉到,它们似乎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古城的每条街道曾经都铺满了青石板,这是确定的。古城的老人可以作证,药王街和衣街两条老街安详地躺在那里的一些青石板也可以作证。

        古城的古人们在造城的时候,如何解决“行路难”的问题,还是绞尽了脑汁煞费了苦心的。究竟是用泥土用黄沙用青砖还是用青石,古城的人们不知做了多少次尝试。任何事情不试试是不行的。泥土便宜甚至不要钱,但是晴天尘土飞扬,雨天泥泞难行,不合适、不合适。黄沙不错,但遇到大风也会飞沙走石,遇到大雨又会跑得不见踪影,不合适、不合适。青砖可以,吸水性好,晴天雨天都鞋不沾泥身不沾灰,但不耐磨不耐用,也不合适。穿过时光的隧道,我依稀看到了一帮老夫子摇头晃脑否定加否定的滑稽姿态。看来,只有青石具备了前者所有的优点。能被选中,不知是青石的福还是它的祸?但石头们是骄傲的。能派上这么大的用场,总比默默地躺在深山老林里不为人知好。石头们当然开心极了。

        青石是最普通的石头,在石头的大家族中是很不受重视的那一个。受宠的总是什么玉石啊、大理石啊、钻石啊等等上等的石头。它们就像农家众多孩子中最不起眼最不受大人青睐的那一个。老天把它们放在哪里,它们就会在哪里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不经意间就会长出一座高高大大的青石头山来,巍然立在那里,不声不响,不言不语。它们习惯了默默地生,默默地长,默默地开花,默默地结果。等人们一觉醒来,身边怎么多了一座大山呢?奇怪的眼神一定闪着奇怪的光,刺在青石山上,让青石山也感到很不自在。

        在诸神造它们的时候,它们就和神约定好了,一层一层地摆放,一层一层地造,不能乱了层次,摆错了地方,以便人类在开凿时省工省力省时。而且,里里外外要一个颜色,不能表里不一,让人不放心。颜色最好是青色。青色低调、含蓄、厚重、不炫目,特别接近自然,人们一定喜欢。青石的心思与人类的心思似乎是暗合的。

         青石,是神赠与人类的特殊礼物。当青石变成了青石板,便不再是普通的石头了。它一下子被赋予了人和神的双重含义。

        还是回到古城吧。古城街上铺着清一色的青石,确实是很气派的。古城富有,才会有本钱用山上的青石来铺路。蓝水古城附近并没有石头山,最近的也要到10里开外的内方山或者是更远的荆山,才能找到大量的青石来满足古城的需要。没有足够的实力,还是免谈。

       当古城的原住民行走在青石铺就的石板路上的时候,他们内心会不会油然而生一种骄傲的情绪呢?肯定会的。结实、干净、平坦、舒适。有什么比这种感觉更好?进城的乡下人,碰到刚铺好的青石街,抬着的脚,开始肯定不知该往哪里放,生怕弄脏了可以照见人影的青石板,虽然石头上可能融进了他们的汗水和心血,里面或许还残留着他们凿石头时留下的体温。外来的商贾们,行走在青石板路上,在惊叹于古城人的富有大气的同时,内心一定会暗暗思量:每一块青石板上也有我们钱袋子里面的一份子……一千个人便有一千种感受,一千种想法。

        每一块青石板上究竟留下了多少古人的脚印,没有人能够数清楚,也没有必要数清楚。但是,一定有大的有小的,有深的有浅的;有赤脚的,有穿鞋的;有达官显贵的,也有平民百姓的,不一而足。但是,石头却不分贵贱,不分大小统统地一律承受。石头一定在想,既然高贵的人类看得上我们,用我们来铺路,我们就一定要承受来自人类的各种压力,各种好恶。我们没有一丝一毫选择的权力,也没有一点点拒绝的理由。

        衣街和药王街残留下来的不多的青石板,大多已经残缺不全,早已变成了“残疾”。我在想,人的脚,动物的脚,人类的车轮,还有自然的力量,都不可能有如此大的销蚀力。变成“残疾”,这也不是石头的本意和初衷。

        古城的老人们告诉我,说有的石头被日本人挖去修了碉堡,有的被挖去修了水闸,有的被挖去汉江大堤上抢了险,反正不是被一阵大风刮走的。再狂的风,也不可能把石头刮到天上去。如果这些古老的石头会说话的话,它们一定会大声提出强烈抗议:你们的祖先们花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把我们放在这里,为你们鞍前马后效力了几百年,你们却这样对待我们,不仅毁我们的身子,还要强迫我们“搬家”,我们感到愤怒,我们不服气!时间久了,青石板的去向将会成为一个解不开的谜。即使侥幸留下的,也因为铁锤和钢钎的无情变得残缺不全,躺在那里黯然神伤……也许,时光和岁月带着再多的酸性,腐蚀性再厉害,也不会对本是同类的石头如此无情无义的。

        残存的青石板虽然不多了,但是,它们却是古城活生生的见证“人”。

        它们尽心尽力帮助健忘的我们记着这座古城的过往。包括人们不知不觉留在上面的无数脚印。


望山街

        古城有一条街道,曾用名叫“望山街”。不知从什么时候,人们把前面的“望”字给叫没了。也许人们觉得多一个字麻烦。也许“望”字给人不踏实感,怕自己的一些愿望落空。落空了难受。也许,人们觉得站在门口向远处张望着,累,干脆就不望了,如此还要“望”字干嘛?一夜间,没了“望”字的望山街变成了“山街”。山街就山街吧,简单,上口,也好听。

        有人可能会问,蓝水古城和周边没有山脉啊,怎么会叫山街呢?是的,这就是山街前面有一个“望”的缘由。古城的西边不是横亘着莽莽荆山,南边10多里处还有一座内方山吗?我们望望还不行吗?望望太单纯,太简单。其实,一个小小的“望”字饱含了古城人许多的心愿和期待。

        山街曾经是古城非常繁华的商业街。全城绝大部分粮行、山货行都挤在这条窄窄的长不足2000米的街道上,你挨着我,我挨着你,连转身都有点难。整条街道就像一条流动的河流,里面川流不息涌动着山货粮食商贩车马,还有白花花的数不清的银子和财富。山街人的心思和秘密,都藏在这个“望”字里面。

        他们望着西边的莽莽荆山,望着山中的百姓,也望着山里人的日子。脖子伸得老长老长。有点累,但他们坚持着。他们能够坚持。

         他们盼望着山里人地里收成好些。只有山里人地里多打了几担粮食,他们才会在留足了口粮后源源不断地将富余的收获肩挑背扛运到江边的小城来,换点油盐酱醋,换点粗布针线,换点烟叶烧酒,换点糖果饼干……能换的,都要换点回去,让家里添点新,增加一点丰收的喜庆,让一家人高兴高兴。特别是给孩子们带几包糖果回去,孩子们好开心。而城里人也可以搭边尝尝新粮的鲜,顺便赚点银子,养活自己一家子,也养活一座城。山那边的收成好,城里人这边的日子才好过。新粮上市,是一件值得高兴庆贺的大事。

         丰收的时节,人们一定会举行盛大的庆祝活动的。当夜幕降临的时候,燃烧的火把,熊熊的篝火,对众神的祭拜,对大自然的感恩……载歌载舞的人们,暂时抖落一身的疲惫,沉浸在了丰收的无限喜悦中。

        他们也盼望着山里人多打点山货。山上跑的,他们喜欢。什么山猪,梅花鹿,野兔,古城人来者不拒。林中飞的,他们喜欢。什么野鸡,斑鸠,山鹰,古城人来者不拒。山中长的,他们喜欢。什么猴头菇,花菇,木耳,古城人也来者不拒……凡是山里的好货,这座江边的小城都喜欢,都爱不释手。当小城实在享用不下的时候,再不情不愿或高高兴兴地把它们送上江边的商船,或逆流而上,或顺水东下,甚至是漂洋过海,把外地人口袋里哗哗直响的银子再“变”回小城来。

        江边的小城,成了山里和山外一个永不停歇的磨心,转动着山,转动着水,也转动着山里山外不尽的财富,和人们的日子。

        这个“望”字,似乎还有仰望和希望之意。古城的大户胡家就居于山街。胡家的房产几乎占了小半条街。胡家可不是炒房团,也不是房产开发商。那时还没有房产开发,没有房地产市场,也没有市场经济。房子是他们的家产,不卖。他们要守着,要留着。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尤其是房产是不能随便卖的。变卖家产,面子上多么无光。变卖家产,是败家子才做的事。还听说,胡家一向仗义疏财,急公好义。不管哪家有难,都会伸出仁爱的大手。对于小城的大户人家,满城的普通居民一定是仰视的。高山仰止。每一个古城人都希望和胡家一样成为富有的人。

        “望”字多好。还有希望、愿望、期望等等之意……而且还与“旺”字谐音。

        古城人并没有把“望”字弄丢。他们轻轻地把它摘下来放在了心里。

 

火神街

        火神,是民间供奉的一尊大神。有的地方供奉燧人氏,有的地方供奉祝融,有的地方供奉火德星君,还有的地方……神由心生。地域不同,供奉的大神各不相同。

        在楚地,人们都崇拜自己的伟大先祖祝融,把他当成我们的保护神,除了用文字赞美他,而且还用香火来祭拜他。是的,什么都可以忘记,但是我们不能忘了自己的老祖宗。古城的古人们似乎比我们更虔诚,仪式感更强,不仅要建一座火神庙,还要把一条南北大街直接取名为“火神街”。可见古城的古人们内心对火神的崇高敬意。

        燧人氏发明了钻木取火,从此,我们人类告别了茹毛饮血的蛮荒时代,一脚踏入了熟食的时空,一下子,人们的生活变得有了浓浓的烟火味。当地球上第一缕“人造”的炊烟袅袅升起的时候,万物究竟是恐惧还是雀跃呢?生食时代,古人们的胃算得上是“铁胃”了,不然,生的野果,生的五谷,生的动物肉,生的……那时的食物统统都是生的、冷的、硬的。比生鲜更生,比冰更冷,比石头更硬。如果不是铁胃,能把这些生的冷的硬的食物变成食糜和营养?

        因为火,便有了熟食,这是一种颠覆性的革命。生食的味道是单一的。比如动物的肉,只有血腥的味道,和豺狼虎豹撕咬到嘴里的肉的味道没有什么两样。那时,人和豺狼虎豹也许没有什么区别吧,同样是用锋利的牙齿和灵巧的手撕扯着满是鲜血和韧性的肉。但是,肉架到火上烤了,放到陶罐里煮了,再加一点油盐酱醋什么的,便生了五味,甚至是百味。火生百味。不管那时有没有油盐酱醋。生与熟全看火的脸色和好恶。

        火,可是光明的使者。如果当时燧人氏是在晚上发明的火,当干枯的木棒在石头上不断地摩擦,第一丝火星砰地一下子点燃了柴草的时候,弱弱的火焰不小心也倏地点燃了漆黑的夜空,欲与月亮和星星比光明的时候,燧人氏的心情该是多么的激动!族人们一定高兴地把燧人氏不断地抛向空着,口中粗狂激动地惊呼着,不断地唱着我们谁也听不懂的赞美的歌。那时人们一定暂时没有对“人造火”的恐惧和敬畏。或许,火的人为出现并不具有偶然性,而是燧人氏长期实践的一个简单而又复杂的必然结果。

        其实,在自然界中早就有了火。它们是野火,如雷电引起的山火等等。我们的古人早就发现了这一神秘而又令人恐惧的自然现象,只是人们没有掌握主动权和控制权,也暂时不知道如何生火和保存火种。野火巨大的杀伤力古人们肯定不止一次地深切领教过,和许多动物一样,不知我们多少的古人曾经被山火死死追赶过,也被野火活活地无情烧死过,但野火的好处古人们也一定不断地研究过。燧人氏的钻木取火,人类由被动变成了主动。人类与自然的命运因“钻木取火”从此被改变。当寂静的夜空第一次人为地升腾起熊熊焰火的时候,该是多么美妙和壮观!而人们的心情又该是多么激动和澎湃!

         它的颜色虽然是单一的,但是,它的巨大破空之声,一定盖过了所有的声音。

        火神总是充满了默默温情。当人类懂得了人工取火的时候,寒冷的冬天便不那么可怕了,雪不那么可怕了,冰不那么可怕了,冷也不那么可怕了。在火神的庇佑下,寒冷的冰雪和空气慢慢化成了比阳光还温暖的水和气体。人类愿意久久地呆在火神温暖的怀抱中。人类成了火神最宠溺的孩子。

        薪火相传。楚人的先祖祝融在帝喾时代官居火正,昭显天地光明,以火施化,为民谋福祉,居功甚伟,死后被封为火官之神。古城火神街里不大的火神庙,供奉的一定有祝融大神。

        听说,祝融大神长着三头六臂,身上还佩戴着象征权威的火葫芦、火印、火剑、火器等神器。威风凛凛的样子令人心生敬畏而又倍感亲切。奇异的外貌让人陡生敬畏,而血缘又让人不自觉地亲近。可以想象,自古以来,古城和四面八方虔诚的人们跪倒在火神的脚下,满脸肃穆,口中默念着心中的“圣经”,祈祷着火神庇佑自己,也庇佑着古城和城外的子民们平平安安。

        火神街和其它街道没有什么两样,也是窄窄的,墙壁相连的老房子,生意兴隆的古店铺,青石板的老路面……但是,一样的街道,却有不一样的味道。 

        火神街的空气中飘荡着神的味道,也飘荡着圣火的味道。

        我喜欢独自静静地享受这种独特的味道。

 

药王街

        谁能想象得到,一座小小的古城,居然曾经林立着70多家药铺和医家。林立,似乎一点也不夸张。在古城蓝水,真的成了奇迹般的存在。

        古城究竟有多少居民,有多少客商,竟然需要这么多的药铺和医家?一个合理的解释,这里曾经是一个药材大市场。药铺和医家不仅治病疗伤,还兼营药材生意。当然,也少不了专营的。荆山里的名贵药材,秦岭的名贵药材,武陵山的名贵药材,在收获季都会不远百里千里云集到这里,再散往各地,去完成它们救死扶伤的崇高使命。

        一棵草药确实很渺小,可是许多棵小小的不起眼的草药抱成团,拧成绳,熬成汤,便可将一个个生命从死神的手中夺回来。

        生命无常,草药有情。

        漫步在砂土和碎石路面的药王街,我似乎隐隐约约闻到了时光深处弥漫着的药香,轻轻地飘荡在药王街,飘荡在古城,再越过高高的城墙,飘向四野八荒。也许神奇好闻的药香本就可以治病。只要人们闻一闻浓浓的草药清香,便会神清气爽,闹人的病痛便会好了一大半。

        古城和火神街一样,也有一条药王街,药王街里曾有一座药王庙,里面也曾供奉着古人们膜拜的历代神医药王。虽然药王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了,但是,古城的人们还是代代相传着药王庙的故事。药王街的医铺和医家虽然没了,但是,古城的人们也没敢忘记医家们的功德。他们深深懂得,没有医者,哪里会有一个健康繁华的人世间?

        为什么给一条街取名“药王街”呢?仅仅是因为这里曾经聚集了70多家医馆和药铺?其实没那么简单。

        也许,神农炎帝在神农架遍尝百草后,曾下山来到了蓝水古地,在这里遍植药草,首开医馆,救死扶伤,医好了不少病重的百姓。也许,扁鹊云游天下,悬壶济世的时候路过此地,看到这里风水好,风景好,曾经在这里歇过脚,顺便为当地的百姓把脉问诊,用自己的神奇医术治病救人。也许,孙思邈为了躲避朝廷让他入朝为官的不胜之扰曾在古城一边隐居,一边妙手施针,从死神手中夺回了好多无辜的生命。也许,汉朝的华佗,唐朝的“三韦”,明朝的李时珍等等医药大家神医妙手都曾在古城待过。在浩渺的汉江边,在青石板路上,在茫茫的荆山中……无处不留下了他们的脚印,无处不落下了他们的仁心,也无处不呈现他们匡时济民的美好愿景。即使他们因为路途遥远,实在太忙脱不开身,不曾踏足过古城,或者不曾在这里逗留过太久,但是,药王们的恩泽一定惠及到了古城,浸润到了蓝水人的骨子里和心坎上。正因如此,蓝水人肯定比外地人更能抗病毒抗感染,生命的长度和宽度都要远远超过好多地方。

        孙思邈隐居终南山的时候,曾经沿着它的余脉荆山来到过蓝水。那时,这里已是一座繁华了一千多年的古城池。虽然已经很古老了,但是繁华依然是崭新的,缭绕着腾腾热气,显不出一点衰败的迹象。因为那是大唐盛世。那时,药王或许正在收集民间偏方,总结医疗经验,为他的鸿篇巨制《千金要方》准备素材。或者带着他的《千金要方》秘籍,来这里传经布道,广施仁术。也或者药王看到这里医家众多,一定藏有可塑之才,想来寻得一位得意的关门弟子,好接下老人家的衣钵传世。

        老药王隐居终南山的时候悟透了天、地、人相互依存的深刻道理,认为“天有四时五行,寒暑迭代”,人也有“四肢五脏,一觉一寝”与之应,提出了“天人合一”的治病思想。难怪,蓝水的老人们大多高寿呢,原来是受益于老药王的这一谆谆教诲。

        千百年来。蓝水古城每一个人的心中一定长住着永远的药王。

        药王是老百姓心中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他们的回春医术可以医治百病,即使不幸误入“鬼门关”,他们也可以把你硬拉回来,再任你好好地活上一回,把没有了却的心愿安心地了完。他们的仁心,可以装下天下所有受苦受难的生命,只要有求,他们必应。对于贫病交困的平民百姓,他们施以仁术,耗费功力,但是分文不取。在予取之间,他们就像天上的阳光和雨露,只给予,不索取。他们是为救天下苍生而存在。

        为药王们建一座庙,把他们像神一样供着,我看一点也不为过。可以看出古城的古人们对药王们的感恩与爱戴。“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是不行的。这个道理古城人比谁都懂。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有事无事到庙里来给药王们上几炷高香,叩几个响头,许几个心愿,祭拜一下心中的大神,内心的忧愁与不安在神的轻抚下,当会逃遁得无影无踪。百病生于忧愁。药王庙,是很乐意成为老百姓排忧解难最神圣的地方的。

        在古城众多的医者中,是否有药王们的后裔或者是衣钵传人呢?也许有吧。或许他们会高举着药王后裔或传人的旗帜,大行医者之道;或者隐姓埋名,但行医者治病救人的本分。

        据说,自古以来“妙手回春”的高手,悬壶济世的仁者,在药王街远远不只一个两个。

         仁德仁术。不禁让我肃然起敬!


    (鲁定平:出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湖北荆门人,湖北省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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