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午后，正在家中给手机升级鸿蒙2.0系统。窗外，小城的背景音中悠悠地传来不大不小、不紧不慢的吆喝声：“收旧手机、旧电脑、旧平板……”我微微一怔，时代已经发展到收旧平板电脑啦？起身望去，小区外的街角，一辆电动三轮车正缓缓驶去，把我的思绪也拽进了记忆深处。 1991年初夏，我毕业分配来到小城——沙洋工作，刚刚建区不久，住房紧张。和许多初来乍到的工作人员一样，我选择住进了城隍庙对门的镇招待所。方圆一里之内，电影院、菜市场、学校、百货大楼却是齐全。改革开放的春风，已让小城的每一个街头巷尾都显得生机盎然。川流不息中，游商和地摊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你吆我和，汇聚成那个时代的城市背景音。为了让吆喝更能吸引人，他们或扯着嗓子嚷，或变着调儿唱：有的粗犷雄浑，有的温软细腻，有的悠长，余音缭绕，有的短促，顿挫有力……三十年后的今天，我依然记得那些鲜活的吆喝声。 “补锅补铝锅补塑料桶哇！”声音出自一位系着蓝色围裙、面色红润的老人，他常年在沙洋大桥下摆摊。我惊奇于他的中气十足和发声浑厚，偶尔不经意骑车路过，往往会被突兀的一嗓子吓一跳。而常在菜场外寻一个角落卖老鼠药的：“老鼠药、老鼠药，老鼠吃了跑不脱，公的吃了死一个，母的吃了死一窝。”带着浓浓的家乡口音让人忍俊不禁。当然也有极简的吆喝：五一路口卖凉粉的女老板就两字——“凉粉！”既没有抑扬顿挫也绝不拖泥带水，却十分悦耳。那些走街串巷拉一辆人力车的大多是收废品的，他们的吆喝声往往由小升大，尾音拖得极长，“收废品——收破铜烂铁——”，其间穿插着一两声铃铛响，撒在奔波生计的路上。 这一声声吆喝，用嗓子掀开小城的喧闹。这一声声吆喝，是叫卖、是推销、是生计、是记忆、是旋律，也是小城勤劳善良的百姓奋进的歌谣。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期，娶妻生子，我住进了平湖边机关大院家属区。撤区设县，小城的吆喝也悄然间升级了。人力吆喝变成了电吆喝，小贩们早已学会用事先录制好语音的电喇叭循环播放，反复轰炸，交通工具也陆续升级为三轮摩托等机动车辆，鸟枪变大炮了。外地涌入小城的生意人明显多了起来，吆喝的内容推陈出新，居家服务多了起来。我清晰记得这些吆喝并带给我的生活便利。“修热水器，修打火灶——灌气！灌气！”每每听到这个电吆喝，感觉就是发福利。此刻只要把头伸出居住的六楼窗台应一声，便有师傅上来收走空气瓶，晚上便送一瓶灌满的回来。卖食品的更是花样翻新、精彩纷呈，装着天津大麻花和辣条的三轮车有的放矢在学校周边跑，而卖米酒汤圆或者绿豆糍粑的则在居民小区旁晃悠。市场经济大潮的洗礼，让小城的生意人也变得越发精明起来。 泳友老王是2000年在国企改革的浪潮中下岗的。和多数人一样，经过一段时间沉沦，老王选择了从头再来，从小本生意做起。他在玉锦阁旁边的榕树下，支起了一个小摊，喇叭里的音乐是电视剧《外来妹》的主题曲，吆喝声是老王自己的原声沙洋普通话——“下岗牌卤鸡蛋，味道好得很！”二十多年过去了，如今的老王早已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多家商铺，打理着干货类批发生意，日子可谓富足。用他自己的话讲，如果没有企业改制下岗，没有勇敢的第一声吆喝，哪有今天的幸福生活啊！ 小城沙洋，只是神州大地上的一个点，在21世纪，他与共和国一道迅猛腾飞，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每一条街道，都承载着一段沧桑巨变；每一片土地，都孕育着民族复兴的生机勃勃。小城虽小，城市建设和发展的步伐丝毫不落人一步。文明城市、卫生城市、园林城市、平安城市的称号纷至沓来，实至名归。路宽了，楼高了，广场亮了；城绿了，水清了，天空更蓝了。不知不觉中，那些烟火气息浓烈的吆喝声，在小城的背景音渐渐少了、小了、淡了。专业服务信息网络人工智能已融入人们的日常生活，家电修理一个电话会有专业售后服务上门，各种水电气出行掌上办理更轻松，美食可以点外卖，网购则总让人感觉有扫不完的货，传统意义的吆喝空间不断收窄。偶尔，有吆喝着收购什么旧货的小车在身边一闪而过，让人唏嘘时代发展，瞬息万变。抚今追昔，亲历着小城的发展，见证着祖国的强大，怎能不让人感慨！ 鸿蒙系统装好了，和老王约了去江边为他拍新学的蝶泳视频。走在路上，突然传来从未听过的吆喝声，那是空气中流淌的美妙歌谣——“我们一起打疫苗，一起苗苗苗苗苗——”这是县城一家新冠疫苗接种点播放的。此刻，白衣天使们正有条不紊地为居民接种疫苗呢。而此时，新冠病毒正在神州大地以外的国家和地区肆虐，民众水深火热，新冠疫苗一针难求！在中国，在小城沙洋，社会秩序井然，人民安居乐业，疫苗免费接种。望着路两旁挂满一串串火红的中国结，一面面迎风飘扬的鲜艳党旗，金色的阳光照在荷花路上，心中油然升起的是做一名中国人被关爱的温暖和生活在这一伟大时代的幸福感。 我的小城我的家，一声吆喝，一首歌。